许期登时被火焰包围！
又是服下灭魂丹时看见的那片火焰。赤红的火灼烧视野中所有的东西，铁链叮当，被铁链拴住的黑衣人看不清面容。
压制感，巨大的压制感。
那个来自九天大陆的叶鼎瞬间消失了身影。许期的周遭，大火燃烧，劈啪作响。
“你……”
许期刚要说话，对方手臂一抬，登时火光冲天！
下一刻，一切尽失。许期站在魔域秘境之中，周围是刷刷作响的风沙，不管是叶鼎，还是那个黑衣人，都消失了踪影。
他从所谓的幻境中脱离出来了。
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他被那所谓的幻境驱逐出来了。
许期的头嗡嗡作响，昏昏沉沉的，刚刚的那一切如梦似幻，让人无法理出头绪。
关于在幻境里的记忆迅速消退，像是握不住的流沙一般，眨眼之间，许期只记得他在幻境中遇见了一个名为叶鼎的人，那个人给他讲了好多事情，但是具体讲了什么、他又想了些什么，许期已经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关于幻境里的那些记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讨论激烈，醒来的那一刻，什么都记不得。
许期按住自己突突作响的太阳穴，吸着冷气。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幻境里的时候，好像得到了什么重要的结论。
什么结论来着？那个结论真的很重要。
可是……是什么来着？
到底是什么结论？！
许期越想，头越发痛，忍不住低低地怒吼一声，猛地咬住牙。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许期深深呼吸，视线无意间落到一旁。
对了，柳言笛呢？他去哪里了？
在许期身旁不远处、原本柳言笛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周遭的沙子正缓缓陷进去，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他遇见危险了！
许期眼皮一跳，顾不得想自己刚刚未能想起来的结论，连忙试探性地靠近那个小漩涡，试图找到柳言笛留下的记号。
“许期。”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了许期的动作。
许期随声望去，柳言笛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许期走来。
就在刚刚，许期突然进入幻境的同时，柳言笛也发现了异常。
站在身边的、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不见了，只有混乱灵力场发出巨大的冲力，摇摆不定。
柳言笛连忙防备起来，忙后撤几步，紧张地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哗”！
“咚咚”！
似乎有多个灵力场产生了巨大的碰撞。当是时，空间似乎要被扯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在这裂缝中，狂风呼啸，发出尖利的声响。
“嗷”！
一声呼啸，一只吊睛白额虎猛地冲入柳言笛的视野。它从那口子里凭空出现，目露凶光，毫不客气地向柳言笛扑来！
柳言笛连忙拉满破云弓——
“刷”！
“呜——”
吊睛白额虎发出一声哀嚎，后撤几步，晃了晃，又猛地消失不见！
怎……怎么回事？！
柳言笛看得清楚，那吊睛白额虎，并没有再次走入那个灵力场波动、碰撞导致的巨大的口子。但是，它还是消失了。
柳言笛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恐怕，这种由于灵力场波动、碰撞导致的巨大的口子，不止眼前这一个——
还有更多的类似的口子，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的肉眼无法看见！
要小心！
柳言笛握紧破云弓，防备地关注着周围的动作。
“吱吱吱——”
又一只野兽冒了出来。柳言笛连忙拉弓防御。
在他眼里，这些野兽都是无意中被卷了过来，本身并没有伤害人的意图，他也不愿意因此直接了结它们的性命，只想通过破云弓吓唬它们，让它们不至于攻击自己。
越是这样，打斗的时候就越得多加小心思索，也就会耗费更多的力气！
可是，野兽频繁地出现！
他击退一只，还有一只，又有一只……
野兽越来越多，柳言笛的手指逐渐开始僵硬。
这种感觉……好像是和程州并肩作战那个晚上。
只可惜，现在，他的身边，没有程州。
柳言笛的后背，不再能托付给谁。他只能孤身一人，防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柳言笛垂下眼睫，微微一笑。
程州……
若是让那个一根筋知道自己又处在这个境地，他会说些什么呢？
就在柳言笛黯然神伤的时候，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雄狮！
雄狮明显也是刚刚被波动、碰撞的灵力场卷到了这个地方，正收到惊吓、颇具攻击性，看见柳言笛，毫不犹豫地咬上来！
弓道不擅近战！
柳言笛倒吸一口冷气。雄狮离他太近，他的弓还来不及拉满，对方就会咬住他的脖子！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雄狮怒吼着，张大了嘴，柳言笛甚至能数清雄狮嘴里的每一颗牙。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钝响，接着，是“嗷呜”一声。
刚刚还耀武扬威、想要一口咬断柳言笛的脖子的雄狮，被侧面到来的巨大力量推离三尺。它呜咽着，夹着尾巴，哀怨地看了这边一眼。
柳言笛目光一滞。
他清楚地看见，雄狮的左侧面的身子上，刚刚插着一枚箭矢，箭矢由灵气聚成，闪着特殊的光芒。
击退雄狮之后，那箭矢便消散在空中。
可是，那么熟悉的箭矢，柳言笛绝对不会看错。
——是破云弓的箭矢！
在这个地方，还有同样会使用破云弓的人！
也是被这碰撞的灵力场卷过来的吗？柳言笛连忙看向攻击发出的方向。
“轰”——
看清站在不远处的人的时候，柳言笛的大脑一片空白。
嗡鸣声在四周一遍遍回响。狂风呼啸，刚刚的雄狮，又被另一道撕裂的空间带离了这方魔域秘境。
没有野兽继续出现了。
灵力场，依旧在碰撞、交融，愈发混乱成一片。
柳言笛却听不太清晰了。他的耳朵上像是被覆上一层棉花，将周围的声音隔绝起来，反而让那个人的声音更加清晰。
不远处，刚刚救了他的人，正在喊：“阿言。”
柳言笛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人。呼啸的风扰乱了两人的头发，吹得两个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程……程州？”柳言笛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说不出自己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疑惑。总之，他不是因为畏惧。
哪怕，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程州还是那个模样，看上去傻乎乎的，咧着嘴巴，不知道在傻笑什么。他向柳言笛招招手，说到：“阿言，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柳言笛鼻子一酸，眼眶热乎乎的。他踉跄着脚步，小跑奔向程州的方向，双手扶住对方的双臂，将他上下打量：“程州？真的是你？程州！”
“阿言，你这个模样，可真不像你。”
程州笑着，将手中的破云弓挂回肩上。
“可是……”柳言笛顿了顿，没有将问题问出来。
是幻境吧。
一定是幻境。
柳言笛缓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不至于那么颤抖：“程州，抱歉，我……没能完成你的托付。”
“嗯？你在说什么？”程州拍了拍柳言笛的肩膀，“你这不是好好地活着的吗？”
“可是，你姐……”
柳言笛偷偷看了一眼程州，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罢了。
柳言笛话锋一转，转而道：“你呢？你……最近好吗？”
他想和程州安安静静地聊会儿天，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哪怕是幻境，他也想暂时沉溺于一个程州还活着的梦中。
风渐渐小了，灵力场不再波动，之前灵力场碰撞产生的空间撕裂也慢慢恢复。
程州坦然一笑，声音郎朗：“一切都好。”
他的目光依旧清澈又充满热情，像是夜空中的繁星。
星星真亮啊。
柳言笛认定了他进入了幻境。这个幻境应该是一个无主人操控的幻境，单纯通过被卷入幻境的人的记忆和心绪、塑造出某个特定的场景，让人分不清幻境与现实，耽于其中、无法脱身。
这是所谓的更为危险的幻境。
明知道危险，柳言笛依旧甘之如饴。
他和程州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缓缓前进，每走一步，地上就会被踩出一个小坑，随后，沙子流动，再将这个小坑填满。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没有想到，最后，是程州先发出了疑问：“阿言，你不问问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问。”柳言笛顿了顿，“出现破绽，就完了。”
破解幻境的方式，就是发现幻境中的破绽，并抓住这个破绽，找到突破的法子。
柳言笛并不想破解这个幻境——至少，他想待一会儿之后，再去破解。
程州满脸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是幻境里的？！”
“……难道不是吗？”
“阿言。”程州停下脚步，认真看向柳言笛，“你看着我。我不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