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引人注目的特规悍马车，驶进某座小型基地，吸引了住民们聚集到管理局，在外面鬼鬼祟祟地窥视来者。
民众窃窃私语讨论之间，长相猥琐的管理员推开了大门，态度恭敬地领着高壮帅气的一行人，前往基地唯一的简陋旅店。
有个穿鹅黄连身短裙的娇小女孩，夹在他们中间，踉踉跄跄地走着，乍看很像某种不好说的存在。
“这么多人配一个小只马？应该不够用吧。”一名画着浓妆也掩盖不了衰败气息的女人，充满恶意地揣测众人关系。
“要不去搭讪试试，分担一下人家的‘辛苦’吧。”她的朋友怂恿道。
浓妆女咯咯笑了。
“别闹了。”一个文弱青年警告两人。“看他们那身军服，应该是哪个大基地来的人，小心别乱招惹。”
“你又知道了？”女人拿手指戳青年脑袋。“要不是你没用，我需要这么努力‘工作’吗？”
显然两人有些关系。
文弱青年被女人辱骂，气得转头离开。
“那女孩子好白好可爱，不知道被怎么饲养的？皮肤好嫩，好想摸摸……”人群里，有人向往地说。
住民们以为声音压得够小，殊不知所有不堪的嘈杂声，全部飘进了雷鸣等人耳里。
普通人不晓得高阶异能者的五感比他们强很多。
“别理他们。”雷鸣耐心放话。
这个小基地在西部区域是有名的混乱之源，聚集了许多犯罪者与不法之徒，若非必要，他们根本不会进来停留。
“我们待在旅馆等，东西买好就走。”雷鸣交代里奥。
里奥点头，脱队去办事。
女孩被一票汉子簇拥着走进破旧旅店。带路的管理员鞠着躬跟雷鸣道别。
他们只要了一个房间，还是买休息而已。站柜台的旅店老板啧了一声，不知是嫌他们小气还是什么的。
雷鸣护送娅芸上楼，其他三人则窝在逼仄的大厅，跟油腻腻的老板玩瞪眼游戏。
房间有点霉味，但也没得选择，毕竟娅芸……算是紧急事态。
娅芸低头站着，不安地扭着自己手指，耳壳因羞赧而泛起一片粉红。
雷鸣发现她细嫩手腕有块瘀青，应该是她在哪里不小心撞到，没想太多就顺手抓起来，揉了两下。
“嘶……”女孩小声吸气。
“痛吗？”雷鸣放开她。
“待会叫里奥帮你处理。”
“嗯。”
“为什么不坐下休息？”
见她一直站着不动，雷鸣感到困惑。
“……不方便。”她在担心“那个”不小心溢出来，印到床单上……
“……”雷鸣凝固了一瞬。
他也是有妹妹的人，立刻理解她的意思。“抱歉。”
“你……要不要喝点热的饮料？”他想起以前都会帮忙妹妹泡黑糖水。
娅芸迟疑地点头。
雷鸣交代她锁好门，下楼去张罗。
没多久里奥先过来捺门铃。
“给你，如果有缺什么再跟我说。”他坦然把手里袋子递给娅芸，而她羞耻得连脖子都红了。
“谢…谢谢。”居然请男人帮忙买特殊用品……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对不起……”
“不要介意，你也不晓得会这样啊。”里奥揉着娅芸头顶的蓬松头发，温柔安慰道。
这是真的，谁都没想到，恢复人型的女孩，会遇到生理期问题。
她自从变兽型后就没有过大姨妈了，完全忘记有这档事。
当她坐在悍马车副驾，感觉腿间一股异样温暖蔓延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更耻的是开口跟上校说。
幸好他反应很淡定，随即打方向灯把车靠到路边，让她自己从物资箱找应急品，又吩咐里奥架了高顶帐篷，给她空间做紧急处理，避免她囧得一头撞死的最糟结果。
只是里奥拿出先前那套鹅黄连身裙，给她替换弄脏的军服，所有人表情似乎都怪怪的……
娅芸不敢问大家怎么了，能逃避就逃避。
接着小队找了最近的基地，转向绕了过来。
为她这么劳师动众……娅芸不只抬不起头，还想一生埋在地底下算了。
她抱着袋子走进浴室，沮丧地打理自己，换上方便活动又保暖的运动服。
门铃再度响起，雷鸣来了。
上校手里端着个跟他很不搭的粉红爱心马克杯。
好……可爱。娅芸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快喝，”雷鸣没责怪她的失礼。“喝完去休息，一个钟头后出发。”
娅芸捧着热热的糖水，觉得眼睛也热热的。
一行人临要启程时，发生了不太愉快的插曲。
该基地的一队佣兵，正好结束任务从外头回来，跟雷鸣他们碰个正着。
这基地没有正规军，都是流浪的杂牌佣兵，他们通常荤素不忌，什么任务都乱接，品性也不怎么好。
“幽鬼！”
两组人马错身而过时，有人叫住了涅。
“你看来发展得不错啊，”壮硕光头一副跟涅很熟的样子。“有好康介绍一下吗？”
“……滚。”涅冷冷地赶人。
“看在我们混过一段日子的份上，别这么无情啊。”光头自己靠了过来，然后发现被男人们包围在中间的娅芸。
“这是要贩卖的、还是自己用的？真不错，高级货呢。”他认为娅芸是某种玩物的存在。
里奥握紧拳头，差点往光头的丑脸招唿过去。
涅突然发动潜行技能，消失了一瞬，出现时已经将匕首抵在光头耳壳上。
“我说滚，没听到吗？”刀锋微微陷进皮肤，血珠渗出。“这只耳朵没用，帮你割掉算了？”
“喂喂喂喂，我开玩笑的——”光头简直吓尿。
杂鱼佣兵唿啦唿啦退场。
娅芸惊讶地说。“涅……刚刚……讲了１９个字耶。”
她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
“走了。”雷鸣按着娅芸的头，将她往停车的方向带。
“噢。”
一旁的里奥，看着两人互动，表情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陆颜君的人生历程增加了一项意外体验，带着女孩子一起进行任务。
麻烦比他所能想像到的还多了许多。
本以为做好心理准备的陆颜君，因娅芸突如其来的生理状况，失措了一会儿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也是有妹妹的人。
然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妹妹的那些事都是和妈妈说，他从来不知道怎么整。
陆颜君在脑海里面翻桌。
看看星罗、看看涅，当娅芸靠近时也都不晓得手脚要怎么摆了。
诡异氛围持续蔓延，直到小队远离那座混乱小基地、晚上扎营时还是没有消散。
由于多绕了一段路，今天的宿点没得选择，只好在荒郊野外。
陆颜君新的苦恼出现。
脆皮少女娅芸不能轮值守夜，睡觉还得有人顾着，否则随便一只异变蚊子偷跑进车子，大概就叮死她了。
于是，问题来了，谁P睡？
这话说得颇有疑义，但也没错到哪去。
就直接按照轮值来排吧。
原本守夜是两两一组，分上半夜与下半夜，总共四人，最后两人可以睡个完整的觉，现在娅芸豁免，变成当晚轮空的家伙要负责陪她。
结果，那个人是陆颜君。
吃完压缩干粮晚餐没多久，娅芸便开始打呵欠，陆颜君头皮发麻地等她洗漱整理回来，立刻被雷鸣赶去睡觉。
为了给她舒适的环境，雷鸣特地清空一台悍马车后车厢，打平后座，变成豪华大床。
陆颜君风中凌乱地想，啊等一下他是要怎么躺比较好……
娅芸现在个子矮，爬了半天，竟还上不了车，陆颜君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帮帮她的时候，里奥冷不防出现，握住她细腰提了一把。
“早点休息。”里奥双臂环胸站在一旁，等娅芸裹好被子，萌萌地说晚安，才去值夜。
陆颜君觉得被监视了。
他硬着头皮上车，拢好装设来保护娅芸的蚊帐，然后浑身僵硬地躺下，只见近在咫尺的她，猫样的大眼睛在昏暗中显得特别亮。
“快睡。”他有点凶地命令。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娅芸道歉。虽然很庆幸能够活着，但她现在不只毫无用处，还造成很大的困扰。
“没事，你别乱想。”陆颜君不习惯地安慰道。
“那个……少校，打完第五个泰坦之后，你想做什么？”
这小妞，才对她好一点，就趁机跟他聊起天了。“总之不会是回乡下结婚。”
“结婚？少校你有女朋友了吗？”
有个屁。
陆颜君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
“不干你的事，快睡。”
“那……你的家人呢？”娅芸不假思索继续问。
陆颜君沉默了半晌，久到娅芸以为他睡着时，他才回应她。
“你……以后别再乱问……谁的家人的事，”陆颜君声音有点遥远。
“阿波菲斯病毒让九成生物感染，剩下来的幸存者，绝大多数，早就没有家人。”
对萨图恩的一战，娅芸印象很模煳。
彷彿是场荒诞的梦境，她并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只隐约记得被压抑到极限的飢饿，控制了身体，促使她攻击萨图恩，掏出轮核来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吃掉萨图恩的轮核后，竟然没有异变，也是一大谜团。
加上阿努比斯，其实总共有四颗……雷鸣脸色黑得像要揍人。
娅芸在废矿场内的临时据点，将来龙去脉全部坦诚告诉小队伙伴们。
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后不准你再乱来。”
“……是的上校。”就这样？一点惩罚都没有？
陆颜君倒是哇哇叫。“你怎么从没告诉我她是女生？”
他看来有点崩溃。
“以她之前的情形来说，性别并不是重点。”而且早就有人自己发现真相了。雷鸣淡淡瞥了里奥一眼。
星罗加入谈话，提出眼前最大问题。“上校，请问要拿她怎么办？”
娅芸的状况诡异得不行，当时流那么多血，貌似濒临转化的样子，却在昏迷一天一夜后，平安无事地甦醒，与此同时，她的异能也完全没了。
她跟上校无异能的状况不一样，里奥说她的轮核烧成了炭渣般的样子，灰灰雾雾，彻底失去功能。
娅芸的异能究竟会不会恢复，犹在未知数，于是她的处境变得相当微妙。
她现在整个像根干掉的稻草梗，脆弱得轻轻一折就可以弄断，带着上路势必造成困扰，需要特别保护——寄放到某个地方嘛，又不能放心。
这么弱小，长相还这么白嫩可爱，等于是把“我很好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不对她做什么才奇怪，掳走拿去卖掉只是刚好而已。
“当吉祥物吧。”雷鸣一本正经地道。“好好照顾。”
真的假的？
陆颜君知道雷鸣不会随便安排娅芸的事，但，吉祥物是什么意思？
“我看里奥应该会很乐意？”雷鸣意有所指。
里奥微笑装傻。
娅芸的问题就这么轻巧地揭过了，陆颜君觉得不太对劲，等众人离开后，才单独询问雷鸣。
“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虽然雷鸣偶尔很闹腾很爱恶搞，但行事一定有其深意。
“她很特别，必须放在看得到的地方比较安全。”只差那么一点，雷鸣就斩断她的头了，偏偏她自己倒下，还变回了人型。
吞食异变体轮核的人，绝对会发生特殊感染，娅芸是目前唯一的例外。
她的身体肯定有什么未知秘密。
“你在怀疑她什么？”陆颜君问。
“那可是四颗泰坦的轮核，”雷鸣眉头深锁，颇为沉重。“结果她却只是失去异能而已，你仔细想想，不觉得非常奇怪吗？”
关于特殊感染，案例只有初期一些愚蠢的倒霉鬼，没有足够数据可供参考。
资料记载一开始的具体症状有高热、飢饿、嗜血、性情改变，然后毫无预警地，突然就会转化为异变体。
娅芸最早是意外吃了阿努比斯，但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后来还要吃下萨图恩的轮核。
即使她现在外表是个孱弱小女孩，雷鸣依旧警惕着。
“她吞噬的可是泰坦轮核，我们无法预料还会发生什么变化，”雷鸣将想法一五一十告诉陆颜君。“目前只能默默观察，再随机应变。”
这回的五区会议，中途多了一个分割画面。
长发披肩，长相非男非女，既仙气又妖异，难以评价的人物——先知。
过去先知不曾直接与众首领对谈，都是透过克里钦博士传送录音档，这是第一次，他以真面目出现。
“请问，该称唿您先生或女士？”直爽的刹利姆将军率先开口。他还是**上身，但左肩裹着厚厚绷带，肩膀以下，完全没了。
“焰龙刹利姆，非常遗憾您失去了左手。”先知的声音也是男女莫辨，要说低沉点的女声或是高亢点的男声都可以。“至于我的性别，您认为我是哪边就哪边，我并不介意这个。”
“不才斗胆，加入各位的会谈，”先知朝萤幕深深鞠躬。“各位讨伐泰坦付出了极大代价，在此诚心向各位致意。”
不只刹利姆，邵英、克里钦博士、羽森睡莲，各自或多或少受了伤。
“您特地出现，必定有重要的事情，请直接说吧。”雷鸣意思是要先知别浪费时间。
先知笑着回答。“我是为了人类生存关键的‘神之卵’而来。”
神之卵？众人初次听闻此名，面色微沉，不理解先知是何用意。
“我们都讨伐了半数泰坦，尤其西部区域只剩最后一只——怎么您又迸出来个神之卵？”女将军邵英困惑地道。
“有完没完，你以为是剥洋葱？一层底下又有一层……就不能在开始打泰坦之前说清楚吗？”羽森睡莲低声嘲讽。右颊增添扭曲疤痕的他，不复过去的疏狂惫懒，气质变得忧郁阴沉。
“老子连泰坦都打倒了，管他是神之卵还虾之卵，统统放马过来吧！”刹利姆则是豪气宣告着。
“先知，请问神之卵是什么？跟泰坦有关吗？”邵英很快调适好，继续提问。
“之前一直没机会详谈，先向各位解释一下，我的能力又称作‘窥见’。”先知语速不疾不徐，温雅地揭露深奥秘密。
“像是把未来包裹进一个黑暗袋子里，再朝上面戳破几个觑孔，藉此偷看可能发生的事件。”
“由于截取都是段落，需要经过多次拼凑，才能得到正确完整的内容，”
“泰坦就是我说的神之卵，换句话来说，它应该是‘神的意志之卵’。”先知无比平静地叙述。
“神的意志之卵？别开玩笑了！”羽森突然暴怒，几乎是尖叫地骂道。
“你是在传教吗？神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显然先知踩到了羽森的地雷，让他整个爆炸。
“羽森将军，请你冷静。诸位回想一下，旧世界常常怎么形容神？”先知温言继续说明。“从天而降……”
“破坏一切……创造一切……”先知练达的目光，有着看透世事的洞明。“有没有觉得哪里很熟悉？”
刹利姆以仅存的右手用力拍击了桌面，令他的镜头一阵摇晃。
“您是指……阿波菲斯……？”邵英不敢置信地、念出大灾变源头的名字。“那是神？怎么可能？”
“各位又认为神是什么？”先知以问题取代直接回答。
“掌握生死，灭世创世，只存在于旧世界的远古传说里？”先知将自己所知的真实，告诉所有人。
“大灾变是人类这方所赋予的名字，或许对世界而言，是一场大重生，”
“各位应该多少有思考过，为何阿波菲斯病毒使九成生物感染，却有一成的人类保留神智，还得到了异能？”
“那绝非偶然，其实是阿波菲斯安排的，”
“祂赐给人类一线生机，不见得是因为仁慈，也有可能是一种折磨，”
“在我所窥见最残酷的未来里，阿波菲斯是异变体的神——至于人类，则是献给神明的祭品。”先知柔和的嗓音，说着极残酷的话语。
“我们并不受到任何眷顾与怜悯，只是无助奔逃的、被猎杀的羔羊。”
先知轻柔地说完之后，良久无人说话。
窒息般凝重的沉默佔据了频道，直到雷鸣开口才打破僵局。“泰坦始终存在于您见到的未来里？”
“是的。”
“您的意思是否可以理解为……即使清除了现有的全部泰坦，也不能保证人类一定安全？”
“将有其他神之卵取而代之，我们不过把灭绝时间推迟了而已。”先知点头。
“你竟敢……让我白忙一场？”羽森睡莲全身放出冻气，使他那边画面结满白霜。
“羽森将军先不要心急，回到我们讨论的主题，关键的神之卵。”先知还是很悠然淡定。
“我窥见未来的变数，在它身上。”
“它既是将人类推向毁灭的主因，也是我们生存的一线希望。”
“先知，您这么说让我感觉很混乱，”邵英将军苦笑着道。“我们不是要消灭泰坦吗？”
“先知，这太矛盾了，我实在没办法相信。”刹利姆觉得先知简直疯了，径自跑来讲一堆阿波菲斯是神的理论，还扯上什么神的意志之卵，叫他怎么接受。
“我并不是来动摇各位的信念，只是想告诉各位，这场生存之战，人类是否能够继续存活，关键在神之卵身上。”先知态度坚定地做结语。
“在答案出现之前，只能拜託各位，坚持战斗下去。”
与陆颜君之间的一段对话，让娅芸耿耿于怀。
世界九成生物……感染病毒后异变……
找不到哥哥，或许是他早就……
娅芸闷闷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直接去问雷鸣。
小队落脚在旧工厂，建物大致完好，也有水源，算相当舒适的宿点。
雷鸣独自待在工厂的会议室里，蹙眉坐在桌前沉思。
娅芸闯了进去。
“上校，其实你骗了我对吗？”她才开口，眼泪就大颗滚落。“我哥哥是不是……已经没了？”
雷鸣不回答，几乎等于默认了她的指控。
娅芸既愤怒又伤心。“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他依然沉默，不做任何辩解。
“是因为要我加入小队吗？”娅芸自己猜到原因。“拿哥哥做诱饵，我就会傻傻上钩对吗。”
以她的本性，当初确实不会想要参加直属小队。该说雷鸣够瞭解她，把招数用在最有效的地方。
“娅芸，”雷鸣终于开口。“我确实利用了你的愿望，”
“但我不是为了个人私利这么做，而是真的需要你的力量，跟我一起讨伐泰坦。”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我真相，”她质疑道。“又为什么不说？”
因为不想让你伤心。雷鸣苦涩叹息。
“现在我没有异能了，对你失去用处了，”娅芸揪着运动服长袖，不停擦拭眼泪。她觉得自己很窝囊，竟然哭得这么惨。“你还带着我干嘛，干脆放我离开小队吧？”
雷鸣起身绕过椭圆大桌，一把将娅芸抓起，像拎个洋娃娃般放到桌上。
雷鸣高大身躯形成的阴影，完全覆盖了女孩。
娅芸坐着仰直脖子，几分不甘地瞪视雷鸣。
泪珠从她双颊向下滑，经过纤细颈项，在两块锁骨中央的凹陷蓄积，满溢后贴着薄薄皮肤继续移转，消失在衣服遮蔽之处。
他深邃眼眸犹如极黑的湖水，承载着小小的她。
“你想要去哪里？”雷鸣原本就因为先知的一番话正在心烦意乱，娅芸偏偏这时跑来惹他，让他失控了。
“你知道像你这样……漂亮但弱小的女孩，没有人保护的话，在外面可能遇到什么事情吗？”他一手捏住娅芸下巴，一手掌控着她后颈，让她不能躲开他的目光。
“你会被锁上镣铐，成为人贩子的商品，”他低头凑近，气息侵蚀她的唿吸，令她本能感到一股恐慌。“卖到龌龊的地方，不断被人糟蹋，直到有天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与其让你得到这样的结果，不如我……”雷鸣鼻尖距离娅芸的，只剩几毫釐，似乎要对她做出一些危险的事。
“雷鸣——”陆颜君突然推门闯入，破坏了两人满弦般紧绷的氛围。
“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陆颜君误会他们正在……立刻抬手遮住眼睛，转身要走。
娅芸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陆颜君回头看雷鸣，他脸色阴沉得不行，教陆颜君也想跟在娅芸后面逃跑。
看完先知说明神之卵以及阿波菲斯的录影档，陆颜君直接干谯，骂先知是个不负责任的神棍。
他们就像跑了一场超级马拉松，以为顺利接近终点线，却被人突然宣佈距离真正结束还很远。
感觉烂透了。真想叫先知别闹了。
消化完讨厌的讯息，陆颜君想到被他打断的事。
“话说，你跟娅芸又是怎么回事？”陆颜君问起那尴尬一幕。
“……”雷鸣嘴巴抿得死紧，显然不愿讨论。
陆颜君摸摸鼻子，放弃这一项，将之封印。“我整理好召集名单了，你确认一下吧。”
由于少掉娅芸的战力，对小队来说是严重打击，陆颜君认为必须补上缺口，雷鸣也同意，所以从号角调度人员前来支援。
雷鸣一眼扫过。“没有问题。”
泰坦的存在快要不是秘密了，五区首领已决定逐渐放出消息，让人们开始理解未来的威胁。
毕竟依照先知所言，与泰坦的战斗会成为常态，他们得因应情况改变策略。
陆颜君跟雷鸣商讨完后续安排，便急忙离开去联络号角基地，再度只剩雷鸣一人。
室内恢复冷清寂静，雷鸣低头望着双手，方才碰触娅芸的感觉彷彿还残留着。那又小又嫩的身体，稍一用力就会弄坏……
只有雷鸣自己晓得，陆颜君究竟阻止了什么。
娅芸一时不知何去何从，茫然窝在某角落发呆。
如今她没有力量，雷鸣禁止她随意乱走，大家都在忙碌地准备些什么的样子，惟独她是个无用的废物，一点忙都帮不上。
里奥偶然经过，发现了娅芸的异状，担心她胡思乱想，遂偷空跑去找她说话。
“你看这个。”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色纸，折了小猫送给娅芸。
里奥的手很巧，红色小纸猫很精緻可爱。
“怎么折的？教我。”娅芸露出好奇。
里奥欣然答应。
他俩并肩坐在地板上，里奥每个摺纸步骤都讲解得十分仔细，很懂得怎样教导人。
“做好了。”娅芸看着站在手心有点歪斜的粉黄色纸猫，终于笑了。
“不错，有天分。”里奥揉着娅芸头顶夸奖道。
“你怎么这么会折纸？是以前……”娅芸问了一半，突然定住。
她又忘记了，陆颜君交代不可以随便问人家过去。
见娅芸瞬间僵硬，里奥温柔笑着说。“我以前想当修理技师，摺纸是兴趣，看不出来对吧？”
确实很难想像里奥跟机油为伍，又黑又脏的样子，感觉演员或模特儿比较适合他。娅芸点头。
“不过，虽然没当成技师，一有机会我还是常常动手修东西，也不算浪费。”
“里奥，那你现在有梦想吗？”娅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嗯……没有，”里奥笑得很洒脱。“大灾变之后，我只想着好好活下来，不再想太多未来的事。”
娅芸仰望里奥湛蓝的眼，初次发现他瞳孔外缘有一小圈明黄。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跟星罗、还有涅……只使用名字，并没有姓氏？”
娅芸摇头。
“我们都是……扔掉自己以前身份的人，”
“又被称作抛弃者。”
“其实这很常见，”里奥以非常平淡的口吻说。“虽然每个人原因不尽相同，总之，都是消除了过去的存在。”
“那些记忆太沉重，”男人坦率承认。“背负不了的话，放下也是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