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齐颜和苏岳、孙晓龙、徐云峰吃完午饭，没有唐薇和时越在身边，他百无聊赖，正好跟三人混进男生宿舍，整个午休都用来闲谈，直到下午宿舍楼门打开，四人结伴回到班级。
刚转过楼梯拐角，齐颜看到一个穿高二酱红色校服的女生站在教室门口，不等看到脸，他就猜到是关小雅。
“找你的。”苏岳朝齐颜努努嘴，“命犯花痴。”
关小雅听到声音，转身看见齐颜，净白的脸颊上露出灿烂笑容，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还有一张折叠工整的报纸。
孙晓龙吹个口哨，故意逗她，“美女，又来送报纸？以后找我就行，我是宣传委员。”
关小雅礼貌地冲三人笑了笑，三人识趣地走进教室，只剩齐颜一个人在门外。
“新校报？”齐颜明知故问。
“嗯，这上面有你参赛那篇，我刚接到严老师消息，你是一等奖，校文学社还有两个二等奖，严老师和我是优秀组织奖。”
关小雅喜笑颜开，把那张校报递给齐颜。齐颜接过报纸展开，看到自己那篇文章在最醒目的版面，难掩欣喜之情。
“真的？”齐颜不敢相信自己能获奖。
关小雅笑靥如春，脸跟齐颜越靠越近，用更熟络的语气说：“当然是真的，证书和奖金下个月发来，听严老师说还会发表在省刊级别的杂志上，他可高兴了。”
“谢谢你。”齐颜写作上还没拿过什么正式奖项，更没上过刊物，这比考全班第一还令他兴奋。
关小雅替他高兴，“谢我干什么？是你写得好。严老师还让我邀请你，晚饭后有时间到文学社分享创作经验，不知道你……”
“当然可以，严老师说的我肯定去。”齐颜一口答应。
上课时间越来越近，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姜小余、易欣都从身边路过，齐颜感觉自己这样和关小雅堵在门口有些别扭，正要劝她先回去，关小雅却扭捏着把香奈儿的礼品袋递到齐颜手边。
“你前天过生日，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齐颜没接那个礼品袋。
关小雅早已把齐颜的信息打听详细，礼物是她一个星期前订购的两瓶男士香水，叫齐颜务必收下。
齐颜看品牌和包装就知道这香水价格不菲，虽然他从唐薇口中得知关小雅家境优渥，可这么好的礼物他不想随便收。
“你就收下吧，特意为你买的，男士香水，我拿回去也用不上。”关小雅一再央求，赖在门口不肯离开。
齐颜一脸为难，正想着如何推却，又听关小雅说：“你上次说了我们是朋友，我过些天过生日，你也送我礼物就好了。”
上课铃恰在这时响起，齐颜见关小雅一片诚挚，大有不收礼物不回班的气势，只好接过礼品袋，叫她抓紧回去上课。
齐颜跟关小雅说声拜拜，正要转身进教室，拐角处又走出两个人，竟是唐薇和时越。
唐薇和关小雅因为同母异父的微妙关系，见面时不免有些尴尬，她们以前虽然也在学校里碰过面，但各走各的，向来没有交集，可自从齐颜来到二中，她们见面的频率明显增多，而且常常是狭路相逢，避都避不开。
两人目光在对方脸上停滞半秒钟，都面无表情，如同迎面撞见一团污染严重的空气，没像上次那样顶牛对峙起来，不做任何逗留地擦肩而过。
“齐颜，香水下面还有一盒巧克力，别忘了吃。”关小雅故意转身说一句，微笑着和齐颜挥挥手，这才下楼。
齐颜杵在门口似有若无答应一声，目光却一直在唐薇冷若冰霜的脸上，之前他答应过唐薇尽量不和关小雅来往，可关小雅总是“突然袭击”，这次还被唐薇抓个正着。
“你们不是请假明天上学么？”齐颜脸上一阵僵笑，感觉有些心虚，语气也不自然。
唐薇没给他好脸色，路过他身旁进门，“打扰你吃巧克力了？”
齐颜尾随两人走进教室，把那张校报递到唐薇眼皮底下，“她是过来告诉我，上个月我投稿那篇文章获奖了，发表在校报上。”
“恭喜。你们合作愉快。”唐薇脚下不停。
齐颜见她不听自己解释，心急之下只好趴在她耳边轻声说：“征文的主题是朋友，我用的原型是你。不好意思，写之前没跟你打招呼，我也没想到能获奖。”
这句话总算引起唐薇关注，她定定地看齐颜一眼，伸手抓过报纸，坐回座位。
齐颜趁热打铁，“我跟她真不熟，严老师叫她来的，她拿着礼物非要给我，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扔在门外。”
唐薇自然没那么小气，再说别人送齐颜礼物，她根本无权过问，见齐颜如履薄冰跟自己解释，她心一软，不再板着脸，“你回座位上课，报纸我看看。”
齐颜松口气，转身绕过姜小余身后，回到自己座位，那个礼品袋不敢放进课桌，也不敢打开看，只好暂时放在座椅旁边。他从来也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这节是英语课，杜亚娟姗姗来迟，想必是在整理成绩单，同学们纷纷讨论起分数，铃声响过多时，班里还是不能安静。
易欣拿起那个礼品袋，毫不客气地掏出里面的紫色礼盒，故意调侃：“香水不错啊，还有巧克力，哇哦，齐颜学长，小学妹用心了。”
齐颜一把抢回礼品袋，朝易欣做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下课再看。”
易欣见他紧张兮兮，禁不住抿嘴一笑，特意伸长脖子去看唐薇，见唐薇正在认真看报，她晃晃手中礼盒，“正宫来了，知道怕了？”
“把东西给我，别乱开玩笑。”齐颜伸手去拿礼盒。
易欣把礼盒给他，问：“你和那个关小雅怎么认识的？”
“校报。”齐颜言简意赅，“你认识她？”
易欣耸耸肩，“她家有钱，学习也不错，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Shut up。”齐颜连忙转移话题，“你同桌呢？”
易欣瞟一眼周海洋空空的座位，“他啊，请假出去打游戏了。三天打鱼，三十天晒网，才复读两个月就暴露本性。”
“他这样混下去，复读有什么意义？”齐颜问。
易欣无奈一笑，“谁知道呢？他没有心。要不然我们报仇？”
“报什么仇？”
“找徐主任把他抓回来，上次他打小报告抓我们。”易欣摩拳擦掌，脸上露出坏笑。
齐颜一笑，“我可没那么闲，再说他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徐主任也管不了他。”
杜亚娟拿一摞试卷走进门，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嗷嗷待哺盯着她手中的成绩单，心情五味杂陈。
“陆明宇，发一下试卷。”
杜亚娟把英语考卷交给陆明宇，站在讲台上又打量一遍成绩单，“这次成绩咱们复读班有很大提升，无论整体还是个人，都有非常大进步。成绩单放在这里，下课你们自己看，老师重点表扬几名同学，希望大家能以他们为榜样，下次争取更好的成绩。”
“第一，第一，第一……”程元熙笔直坐在椅子上，心中默默祈祷，嘴唇都快咬破。整个上午和中午他都在惦念排名的事，他无法想象自己不是年级第一的场景，在杜亚娟即将宣布成绩这一刻，他心跳的厉害，嘴里莫名发苦。
“年级第一名，程元熙，第三名，时越，第八名，姜小余，第十九名，齐颜。前五十名，我们复读班有十二个，比上次稍有提高，再接再厉。前十名学校会在明天表彰大会上发奖状和奖学金，程元熙你写一篇发言稿，三百以内。”杜亚娟雷厉风行，毫不拖沓。
程元熙如释重负，乌云笼罩的心情刹那间放晴，脸上肌肉松弛下来，这才觉得发酸，笑着答应杜亚娟。
“我会找班里所有同学谈话，你们不用紧张，只是随便谈谈心。这节下课，易欣你来我办公室。好了，同学们把试卷打开，从第一道题开始讲。”
吃过晚饭，齐颜应邀来到办公楼内一间会议室，这里是校文学社的活动地点。
作为全校唯一一等奖获得者，还是持外卡参赛的选手，齐颜备受关注，在掌声中来参加征文写作分享会，可他却没有多少所谓的经验分享给学弟学妹，毕竟他写作全凭兴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能拿一等奖完全出乎他预料，轮到他发言时，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好在会议由关小雅主持，关小雅屡次解围，他总算没丢光颜面。
散会时，几个高一高二的学妹围住齐颜，要他在最新一期校报上签名，还有个记者想约齐颜进行采访，在校园电视台播出。
齐颜回想刚才在分享会上的窘迫经历，果断谢绝采访，他可不想当着全校学生面再丢一次脸。
离开办公楼，回到教室，还有二十分钟上课，齐颜正大口喝着冰镇饮料，缓解刚才在文学社的窘迫。唐薇这时走进门，叫他去杜亚娟办公室。杜亚娟今天已经叫了七个学生进行一对一面谈，唐薇是第七个，齐颜是第八个。
齐颜只好折返回办公楼，来到杜亚娟办公室。晚课时间，非班主任的老师基本都已下班回家，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杜亚娟一个人。
见齐颜进来，杜亚娟放下手中辅导书，叫他坐到对面椅子上。
齐颜越看那把椅子越像审讯椅，脸上笑嘻嘻不肯坐下，“小姨，你跟我客气什么，有话回家说就行。”
“坐，回家你是我外甥，在学校你是我学生，不一样。”杜亚娟不苟言笑。
齐颜只好规规矩矩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像在拍二寸照，“杜老师，有什么话您说。”
“来二中半个多学期，感觉如何？说真心话。”
“一个字，好，两个字，非常好。这是我爸我妈在我学业上做过最正确的决定。”齐颜竖起两根拇指，朝杜亚娟做个欢脱的表情。
杜亚娟点头，“你复读以来表现确实很好，除了有几次纪律问题，整体上还算及格。成绩上不用我多说，你以前底子好，只要继续努力保持年级前二十名以内，争取进前十名，考上好大学稳稳的。”
“稳，太稳了，一点悬念都没有，没有悬念就不刺激。”
“严肃点。”杜亚娟给他个眼神，“我看你在班里人际关系不错，除了跟周海洋偶尔有些矛盾。”
齐颜听杜亚娟提起周海洋，顿时打起精神，“杜老师，咱们班要想取得更好的成绩，您必须好好管管那小子。”
“管好你自己，我自然会找他谈。”杜亚娟咳嗽一声，“你对班里女同学印象怎么样？”
“女同学？挺好的。”齐颜不明所以。
“具体说说。”
“具体……具体就是都挺好的。”齐颜皱眉琢磨，“小姨，你到底想问什么？”
“唐薇呢？”杜亚娟翘起二郎腿问：“我看你跟她关系挺好。”
齐颜察言观色，终于反应过来，“你不会怀疑我跟唐薇……那个吧？”
“合理怀疑。”杜亚娟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正是印有齐颜那篇获奖文章的校报，“你放假经常去她家复习功课，午饭一起吃，值日在同一组，平时放学一起离校，前天生日宴你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上次徐主任在网吧抓到你们，也是因为其他男生给唐薇写信，就连这次征文获奖，你文章里写的人物原型也是她，没错吧？”
听杜亚娟罗列出长长一串“罪状”，齐颜感觉百口莫辩，瞪大眼睛不知从哪条开始解释。
“你不用急着跟我解释，小姨是过来人，对你们的心境很理解，我以前带过一些早恋的学生，有些现象看一眼就能猜到大概。”杜亚娟胸有成竹，眼神盯得齐颜浑身不自在。
“小姨，你真误会了，我跟唐薇就是普通……”
杜亚娟摆手示意他不必激动，“你跟唐薇都是好孩子，我个人很喜欢唐薇，所以我不会干涉你们自由，但也希望你们能保持克制，在高考前不要有超出同学关系的想法和行为，等高考结束，我支持你们决定。”
齐颜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即便他对唐薇真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可他们明明没谈恋爱，却被扣上早恋的帽子，他双手在脸上用力揉搓一下，“什么跟什么啊？我们清清白白。你刚才也问唐薇这些了？”
杜亚娟一笑，“你傻啊，当然不会。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们已经是成年人，等你毕业，我第一个赞成你们在一起，但现在绝对不行。以你现在的情况，谈恋爱是唯一可能影响成绩的因素，必须排除，杜绝。”
“小姨你放心，我现在只想考大学，谈恋爱，我暂时没兴趣，你们以后呢也别催婚就行。”齐颜郑重表态。
“这说的什么话？我信得过你。”杜亚娟微笑，“回去上自习吧，把姜小余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