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进房中,照亮了两双眼睛。梁诗燕的双眸依旧柔情似水,路展却没有以往那股欢喜。
“阿怜在哪里?”
“可能……被人抓走了。”梁诗燕明显有些拘谨,连眼睛也逃避开来,仿佛有什么话不敢说出来。
路展抓起她的手腕,她立马就吓了一跳,路展迫切问道:“被谁抓走了?你在怕什么?”
哪知这一吓,梁诗燕就合紧双唇,眼看就要哭了出来。路展立即将她抱入怀中,轻抚其后背,安慰道:“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知道你其实比谁都关心叶大哥。”不一会儿又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那人威胁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梁诗燕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就抬起头来:“你要杀了他?”
路展道:“不行吗?”
梁诗燕扭开身子,缓缓起身,幽幽道:“我希望你杀了他,不过你要是失败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我和阿怜。”
路展也奋起身,道:“你不相信我?”梁诗燕摇摇头,眉宇间透着一丝担忧。路展追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梁诗燕再犹豫片刻才一字字道:“八方堂长老,贾绣。”
路展瞪大了眼睛,激动道:“为什么又是八方堂长老?”
梁诗燕解释道:“八方堂三位长老试图篡夺岳镇山的堂主之位,他们抓我嫂子,就是想要胁迫我哥哥替他们杀人。”
路展听罢,眨眼间忽然道:“这么说刚才那人……”
梁诗燕立马接话道:“刚才那人实则是来抓我,因为阿怜找过我,我也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梁诗燕既忧又怕,接着就一把将路展扑倒在床,脸颊紧紧贴在他胸膛,忧伤道:“我怕你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的四肢已经扭动起来。
路展也不自觉的将手伸入梁诗燕的后背。
“我不会死的,放心,一但有机会,我绝不会手软。”他当然不会手软,有了阿悄,他怎么舍得死?
路展的衣服已被褪去。梁诗燕的香肩和后背也合成了一段曼妙多姿的弧线,弧边泛着莹莹白光,那是月亮纯洁的光露,光露也洒在她白净的额头和艳红的双唇上。
不一会儿,喘息的红唇突然就停下,她匆忙起身,未褪尽的衣物也被她提过胸脯,紧紧围在身上。
路展也将衣服穿回。
梁诗燕突然道:“你不能去!你不能死。”
路展宽慰一笑道:“我不能不救阿怜,不过我不会死的。”
梁诗燕挤眉弄眼,似有百般无奈,内心挣扎一番后,终于道:“好!不过无论用什么法子,你都要杀了他,偷袭、下毒……什么都好!”她迟疑一会儿,转而道:“等你活着回来,我就跟你成亲!”
路展立时就展眉欢颜道:“好!太好了!”一顿,激动未散,又问道:“那么贾绣在哪里?”
……
黄石道外有一所大宅,左右各两室,中间是两室深的大厅,大厅最里面有一块雕蛇的立方大石板,石板为屏障,后是后院,前有一张貂皮大椅座立在五层石级之上,正对大门,两侧也各有一排红木椅子。
牵丝戏“贾绣”正坐高椅,指缝中若隐若现几根丝线。大椅左右各伫立的两名木头傀儡,傀儡雕刻得细致精美,栩栩如生。在大椅跟前,石级下方有一个木头笼子,笼子关着的人正是阿怜。
深夜,大门依旧敞开。猛烈的夜风送来一黑衣剑客,剑客由暗走进灯光明亮处,仿佛突然乍现。
贾绣并没有意外。他与另外两位长老一样,年过半百。不过他看起来尤为年轻,俊白面容,双目清朗、阴柔,如海面映星,声音年轻且沉着:“终于来了。”
路展道:“我是来杀你的。”
贾绣不屑一笑,自顾道:“路法相在哪里?”
路展道:“我怎么知道?”
贾绣闻言稍有迟疑,他本以为是叶忘趁娄十一和路法相决斗时出手暗算了娄十一,接着又去追击了路法相。正因如此贾绣才抓了阿怜,等叶忘找上门来。故而才问:“你不是叶忘?”
路展摘下面巾,铿锵道:“小爷我叫路展。”说完就拔出剑来。
贾绣侧身卧在大椅上,又一笑道:“也行,你也该杀。”
路展握剑向前,贾绣仍然一动未动,左右四个傀儡却已动了起来,左边第一个白傀儡一出剑就是一招凌空击月,直直刺向路展胸膛。路展闪躲之后本想毁掉它的手臂,右边第一个黑傀儡又是一招鹰击长空横来。路展再一躲就跌落倒地。
回神之际,中间两个紫傀儡手一伸,竟同时发出暗器,闪躲之后,暗器又还藏有一招:爆天星!
路展再侧身一跃,一跃之后,就没再停下,而是一边翻躲,一边冲向贾绣。
贾绣见状也一个起身,跃上高梁,同时以傀儡牵制路展。二人你追我赶,正就像一出“牵丝戏”!
边浩是一个捕快,虽从不涉足江湖事,却总爱看戏,他昨日接到秦海令举报,当初关口的五个官兵是路展所杀。秦海令还清楚告知了路展今夜会来此。
此时边浩早已在大堂之上掀了一个瓦口看戏。他并非想要做渔翁收利,而是与秦海令有言在先,条件恰恰是边浩不能插手二人的决斗。
李阳也是一个爱看戏的人,然而这出戏,他却并不想看,无奈叶忘拜托他跟踪路展。叶忘虽相信路展不是坏人,但在梁诗燕的挑唆下,路展却能做不少坏事。
李阳悄无声跃上瓦顶,就在边浩对面,好在有一棱木梁相隔。黑影一落,边浩先是心中一震,之后就更觉得有趣起来,毕竟人多才会热闹。
殿中,路展终于找到机会一剑砍下了白傀儡的手掌,傀儡没了剑,竟还能顺势打出一套罗汉拳。
贾绣坐上横梁,一手肘靠在膝盖上,讥笑道:“难不成你以为偌大的八方堂没有你的对手?”
路展趁贾绣大意之际,抄起一张凳子向白傀儡扔去,贾绣牵动不及,白傀儡脑袋被打落,丝线反将贾绣的大臂割破,血液很快就沿手指流出。路展紧接着就一跃凌空,刺向贾绣。两个紫傀儡使出飞刀阻击。
飞刀被飞刀击落!
路展的剑也被煌石击落。
李阳已破瓦顶而下。
贾绣见状,将三傀儡攻势一转,立即朝向李阳,李阳也使用各派武功迎击,且无论哪一种武功都比傀儡更胜一筹。见势不妙,贾绣再就猛地一收,人瞬即坐回貂皮大椅,三个傀儡也撤回左右。
而后贾绣语气坚肯道:“你们若不放了路法相,休想救走这个女人。”
再观李阳的语气就随和许多:“我不知道路法相在哪里,也不是来救这个女人。”
贾绣道:“噢?那你来做甚?”
李阳道:“我来救你。”
“有意思。”贾绣抿嘴一笑,又道,“难不成你认为我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他指了路展。
路展也不服气道:“难不成你以为打得过我?”
李阳看似根本没有在意二人胜负,只一本正经对贾绣解释道:“能杀你的并非路展,也非我。”
贾绣这下就真有点疑惑了,他左顾右盼,同时道:“那还有谁要杀……”顾盼间,仿佛一道霹雳落下,他话语戛止。
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个疑点。
路展,李阳和叶忘,他们若真的不知道路法相在哪里,难道是这个叫阿怜的女子偷袭了路法相和娄十一?如果是这样,她为了激发八方堂和叶忘的矛盾,肯定故意将路法相的尸体隐藏了起来。
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阿怜怎么看也不过一个弱女子。
阿怜的眼中也充满疑惑。
甚至连路展都暗自道:“这不可能!”
李阳却继续对贾绣娓娓道:“如果今天路展杀不了你,她自然会暗算你。”
贾绣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李阳冷冷一笑,厉声道:“我问你,岳镇山到底怎么了?”
贾绣突然就有些迟疑:“他……病了。”
李阳眼睛顿时如同电光,再逼问道:“是病了!还是死了!”
贾绣立时双目圆睁,人也怔住,接下来也没有怒骂,没有否认!他的心里装着真相,然而在李阳的迫视下已暴露无遗。
李阳转而问道:“八方堂长老之间是否存在矛盾。”
贾绣摇摇头,这才道:“八方堂长老与总管和副总管不太合得来。”
李阳道:“如今长老死了两个,你也差点死了?还有矛盾吗?”
贾绣恍然大悟,原来两位总管想要铲除长老会,控制八方堂!
此时再看阿怜,她嘴角已经有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路展忽然道:“怎么可能?阿悄为何利用我?”他又看向李阳,厉声道,“叶大哥既然想到这一切,为何不告诉我?”
李阳语气一转冷冷道:“你信吗?你为了阿悄,谁都可以不信!”吸一气,又道,“你杀了官兵,给了秦海令制造文章的机会;你把叶大哥行踪告诉梁诗燕,给了流云派、百里**以及唐门找到他的机会;现在你又杀了八方堂长老,给了梁诗燕和阿怜控制八方堂的机会!”
李阳歇了一气,路展心也冰冷,不再说话,他还不能接受这一切。
李阳缓缓继续道:“天下那么多女子,你为何偏偏喜欢上梁诗燕?。”
路展不答,只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就转身步去黑夜中。
边浩也动身离开。
面对房顶响起的瓦挫声,竟都已没人在意。
笼中忽然袭来探云针,李阳轻松躲过,同时以一枚飞刀回敬,飞刀刺入阿怜的肩膀,阿怜顿时在痛苦的呻吟中萎倒而靠向笼柱
李阳早已算到:计划败露,阿怜一定会出手做最后挣扎。
所以他假意走神,实则就等待这一击。
贾绣已然怔住,当他回过神时,才看向阿怜问道:“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心机,八方堂到底于你何用?”
阿怜苦笑,李阳解释道:“她本就是为了复仇而生,而且她图的不止是八方堂。”
阿怜想要利用叶忘铲除八方堂的绊脚石,铲除宇文赞。若计划顺利进行,阿怜岂非就坐拥了江湖最大的帮派?
叶忘看穿一切,从而才让李阳来到此地。
……
叶忘与燕单行呢?
他们已于夜风悲鸣、狂沙猛袭中潜入八方堂,为了防止阿怜与秦海令眼见计划失败后有玉石俱焚的打算,他们才来到八方堂,想要救出岳镇山的女儿。
从守卫口中得知岳林音闺房落处后,叶忘与燕单行便打晕了守卫旋即动身深入。
潜入八方堂,绕过守卫,假扮侍卫再混入岳林音住处。一路竟然没有遇到较为棘手的阻拦!
总管秦海令和副总管萧逸去了哪里?
……
黄石道外。
贾绣已准备杀死阿怜,李阳咬紧牙关,克制自己的冲动。
两个紫傀儡已出手!飞刀疾向阿怜。
李阳不能阻拦,这本也是叶忘的意思,叶忘做不到眼看阿怜被杀,所以才让李阳出面。
一疏忽间,只听“锵锵”两声!
李阳放眼看去!贾绣正满脸的不可思议,阿怜竟活了下来。挡在牢笼前的赫然竟是秦海令和萧逸!
贾绣一拍扶手而起,怒斥道:“你们果然是叛徒!”
秦海令面目已不再含笑,而是完全沉着冷静:“岳镇山已死!何不另立堂主?”
贾绣再怒斥一通:“另立堂主何须杀了赵安世!何须杀了路法相!何须杀了我?”
秦海令道:“因为你们不会接受萧逸做堂主的!”
贾绣两腿一软,再倒入椅中,片刻之后才一声苦笑道:“果然,你们就是要篡取八方堂。”
阿怜脸上竟露出一股讥笑之意一声,忽然道:“岂止是八方堂?等叶忘除掉宇文赞和沈月白,百枭堂也是我们的。”
贾绣面上已无血色,只是痴痴看向秦海令,用沉痛的口吻质问道:“八方堂独立边城有何不好?你为何要将八方堂推向腥风血雨之中?”
秦海令无话,面上看似也有所苦衷,但他不愿说,也不愿让别人看到,故而已低头去为阿怜解开牢笼。
李阳却已不再犹豫,忽就以爪袭向秦海令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