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山脚下,弋阳和青城派包下了最大的客栈,休息的间隙,黄潜龙饮了几盏茶平息了一下怒火,语气不善地开口质问杨子俊。
“杨师侄,弋阳青城可是多年来的盟友,是一条船上的人,刚刚在少山你们青城派什么意思?”
最后一掌青云适时收了力道,他伤得不重,调息片刻已无大碍。不过脸色依然难看,被气的。
杨子俊也不恼怒,依旧客气有礼:“前辈多虑了。”
“哼,是我多虑还是你们使手段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情我回如实跟掌门汇报,青城和弋阳几代人的交情,我倒要看看你们掌门是不是要弃之不顾。”
杨子俊并不知晓黄潜龙刚刚比武时发生的事,只当他事小题大做:“前辈严重了,晚辈不过事按照之前和林掌门商议的计划行事。”
“少山如今虽落寞了,但宝藏之事仍不明了。多少门派都盯着这块地方,人人觊觎之下,我们虽然门派强盛,但也该知寡不敌众的道理。”
“少拿掌门压我,待少山事毕,我们仔细清算。”
杨子俊温和一笑:“晚辈定悉听教诲。”
——
青云这次伤得不轻,需得静养调息一段时间。
少山的重任自然要落在贾音音身上,经历这段时间起早贪黑的辛苦之后,贾音音深刻的意识到做事不考虑后果的苦果。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意识冲动让青云师兄为此受伤啊~做账和打理少山真的太累了,她还是适合当一条平平无奇的咸鱼。
为了早日回归咸鱼生活,贾音音只得更加殷勤的照顾青云,希望他早日调整好,接走这个烫手的山芋。
一直围着青云转,这段时间倒是忽略了时九,前日她给青云送药回来,正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时九,贾音音正想找他诉诉苦,巩固一下他们之间的革命友情。
怎知人家压根儿不想和她交谈的样子,神色莫辩的看了她一眼,径直回房。
好嘛,这是连小九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不顾及他们的安危,甚至将少山至于了危险之中。就因为少山现在落没了,一个个就都愿意当软柿子任人搓圆捏扁,自己稍微硬气一下还有错了不成,还有没有点骨气了?
时九近日确实心情不好,但并不是贾音音想的那样,反而比起别人虚伪周旋的做派,他更欣赏贾音音单刀直入的风格,也完全有能力护她周全,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和她置气。
让时九不愉的是贾音音对青云和少山的态度,未免太过依赖信任。
他接近贾音音的目的也不是因为少山,原本计划是摸清贾音音身份,确定她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就将人带回莲音宗,完成她的使命。如今眼见她和少山的感情越来越深,要她放弃这里和自己回莲音宗,看来需要费些心思。
弋阳和少山相隔千里,至弋阳城向四周扩展近千里都属于弋阳属地,比起少山区区百里的属地,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整座弋阳城更是半数都是弋阳派的私地,门徒千人,是武林现下第一大门派。光是用于派内弟子习武的校场,城中都有不下七处,不用走多远就能寻找一处。
黄潜龙闷着一肚子气回来,直奔城中弋阳派而去。
这趟少山之行,意在探探少山的虚实,本想着面对一群毛孩子和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女流之辈,也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压根儿没看作事,不成竟然栽了跟头,颜面扫地。
铁青着脸走进明净堂,只见林炳翀和另外两位长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拜见掌门。”
“黄长老此行辛苦,可还顺利?”明净堂内一共四人,坐在首位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容方正,举手投足之间气派十足。给人感觉并不锋利,但那双黑沉的眼里流转的暗光却不容忽视。正是弋阳掌门林炳翀。
黄潜龙将事情原委全盘告知,当然也改了些说辞。
“黄长老身上的内伤从何而来?”林炳翀不在意他是否句句属实,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
“我正要告知掌门此事,老夫探那少山掌门丝毫没有修习内功的痕迹,不值一提,倒是欧阳枫的徒弟,和那个新弟子,勉强能接我几掌。但这内伤确是与欧阳枫那弟子交手时受的。”
林炳翀目露疑惑:“欧阳枫的弟子我知,伤你定是不够。黄长老可是发现了什么。”
“紧要关头,有人扼制了我的内力,仅一瞬变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但我绝无可能感知错。”
“你是说筱音惑?”
此话一出,几人面色都凝重了不少。
“除了它我实在想不出江湖还有哪门武功能有这么邪门!”
“筱音惑虽邪门,但南音已被武林共伐身殒是大家都知道的,此事你们怎么看?”
在座的都曾和南音交过手吃过筱音惑的亏,听闻此事都变得谨慎了起来,但也不好明面上表示,只能沉默。
见众人都沉吟不决,林炳翀心下不屑,这几个老东西整天端得清高,遇到事情倒是一个个都成了装死的行家,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罢了,不必多虑。如今的少山不过裂痕之卵,只需一点风吹草动,都够他们受的。况且只要掌门还是那个黄毛丫头,对咱们就毫无威胁,不需亲自动手。当务之急是武林大会,此次武林榜前十,我派必再进三人,诸位好生准备。”
——
青云养伤的这段时间,少山里里外外的事物都得打理,对外的活计就只能全部交给时九去办,而她专心对内。
这天时九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
“怎么啦,事情这么快就做完了?”贾音音在账房盘算着近期的收支,抬头见他这么早回来,不免疑惑。
“有点事。”
时九表情有些许严肃,贾音音直觉不太好:“怎么了?”
时九:“外面来了些村民。”
在少山忙了这么久的琐事,贾音音早就觉得枯燥了,总算能有其它事情,她瞬间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的出门去。
“村民来干嘛的?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他们来要人。”少山四散虽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内,但如今的局面却是对自己有利的,可见她一副全然不知情,兴致冲冲的样子,时九竟觉有些许不忍,在出门前拉住她:“你大可不去。”
“要人。”贾音音更加疑惑了,随即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没事。”
“先去看看吧。”
山门外围了一堆人,都是普通村民打扮,拘谨的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弟子们现下也练完功了,隔着门口或高兴或探寻的往门口望。
“各位既然来了,就请进来罢。”
清丽的女声响起,大家顺着那声音,就见到了这位少山派的新任掌门。竟是个年纪轻轻,模样也娇俏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个身姿不凡的白衣少年,看上去登对是登对,但却都没带什么杀气的样子,原本的拘谨也放松了些,一道进了山门。
“掌门好。”一个穿着灰布短衣的中年男子迫切开口:“我是岩儿的父亲,听闻少山竟让我儿小小年纪在外做工,我寻思着少山既然已经到了如此田地,自然也是教不了岩儿什么东西,孩子再留在少山,那一辈子不就耽误了吗?我们做父母的实在是不忍心啊,是以……”
那人话说一半,抬眼打量着贾音音,想看看这位掌门的反应。
贾音音和善一笑:“我能理解。”
“理解就好,贾掌门果然心胸宽广,体恤百姓。”岩儿的父亲连忙接话讨好。
“是啊是啊。贾掌门真是善解人意。”一群人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时九皱眉观察了着弟子和村民中间的眼神互动,敛眉低声道:“均十四岁左右。”
贾音音对上他的视线,懂了。
这些孩子年幼就被送来少山,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却来说心疼孩子。这明摆着是看着弟子们如今长大了,有劳动力了,想过河拆桥而已。
困苦惯了的人更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倒也不稀奇。贾音音唯一担心的,是这些孩子被领回去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
“既然大家都爱子心切,我自不会阻拦。”贾音音说着,招手让小弟子们都到身边来:“你们都愿意更爹娘回去是么?”
弟子们看看自己父母,又看看同伴和贾音音,目光在两者间来回,大多怯怯点头。
“好。”少山和父母亲人做对比,他们选择父母,贾音音一点意不意外,温和的点头:“诸位爱子心切,想一家团圆,我是替大家开心的,但是少山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扶养这些个孩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贾音音话没说完,就被底下的人抢了去:“想要我们给银子是不是?我们是不会给的,没想到少山堂堂名门正派,竟然自甘堕落至此,以骨肉亲情要挟勒索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就是,简直岂有此理!”
“这种门派就该永远从武林除名。”
“就是就是!”
贾音音泰然含笑听他们说完,才慢悠悠的点头,甚至赞同的鼓起掌来:“好主意。”
“我原本还想着既然你们要领走我的弟子,至少得给我写个保证书啥的,如今既然你们主动要求拿银子赎,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们先回到队伍里去。”招手让弟子归队,时九默契的递上账本和笔。
贾音音狡黠一笑:“很懂噢。”
众人见她要动真格的意思,埋怨的瞪了最先口快的那人,都怪这人胡乱猜测,才有了现下这般情境。
“来吧,也不多,每人十两银子即可。”
“贾掌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
贾音音懒得理会,随手翻了翻账本,温柔一笑:“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