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时九已经吃好了,身姿笔挺的端坐在位置上喝茶,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在贾音音下楼的时候视线转了过来。
撞上他的视线贾音音自然的扬起一抹笑,可惜时九神色不变的移开了视线。
嘁,耍什么大牌~
讨了个没趣,贾音音也不见怪,时九的狗脾气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加上今天得知了重要的信息,贾音音现在心情还不错。提步到时九跟前眼里笑意融融道:“小九,咱们下一步往哪里走?”
时九仍是简洁的两字:“向东。”
宣城再往东就到重匀派的属地,临阳。
这个世界是武林和朝廷和平共处的设定,这临阳离宣城不过百里路程,因为离皇城不远,加上武林盟也在此处,民风相对严谨,就不像宣城这般蛇龙混杂了。
从宣城出发两日脚程便能到,如今身上有银钱,路上明显惬意好过多了,二人先是租了一辆农夫出城的牛车,当然是在贾音音死缠烂打的要求下。
时九对坐牛车这种降逼格的事情强硬地表示拒绝。
最终没有拗过贾音音。
此刻,贾音音惬意的靠在牛车上,欣赏着时九长手长脚的,僵硬靠在角落的样子,如果忽视他一脸嫌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受气的小媳妇。
“坐牛车平整又敞亮,还能欣赏各地风土人情。”贾音音往外挪了挪屁股,呲着白牙靠近他:“为师这决定是不是特英明?”
时九拧眉:“武林笑柄。”
贾音音再接再厉的刺激他,痛心疾首的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说这话有考虑过我和牛牛的感受?知道我为这架牛车废了多少心血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
时九抬指将她表情浮夸的脸嫌弃推开,静静的看着她表演,等她演不下去了,理了理衣角,一派风雅清贵,不可高攀的模样:“它的感受只有你能体会。”
贾音音噎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小九,你是什么时候学坏的?”
“叫你这位朋友快点,不然等到莲音宗,武林大会怕是都结束了。”
时九戏谑的挑眉,突然觉得这牛车也没那么不堪,遂舒展了身姿慵懒的靠在车栏上,指挥着贾音音驾车。
汝听听,人言否?
贾音音痛心于时九才下山几天就学坏,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听话乖顺的好徒弟了。行动上却是毫不含糊的听他安排,专心赶车。
“你好像一点不好奇昨天那些是什么人。”行了半日时九才悠悠开口,问出了心中一直疑惑的事情。
贾音音不甚在意的摆手:“管他是什么人,反正我现在谁也打不过,还能报仇咋的。”
“挺有自知之明。”以她做事不顾后果的性子,能有这样的的觉悟倒是让时九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贾音音意有所指:“那可不,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
她现在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能不好奇就不好奇,主要还是担心万一遇上时九都打不过的,岂不是自己也要跟着挨揍。
当然这个想法她可不敢让时九知道。
“不过我这可不是怕,是蛰伏。”怕在时间面前树立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形象,贾音音义正言辞的解释,誓要证明自己。“我说过的吧,保命是本能。小心保命才能苟到大结局,我的命可不是用在这些地方的,有更大的用途。”
这点时九认同,她确实有更大用处,小心点也省了自己很多精力。
“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件好奇的事。”贾音音说。
时九抬手遮挡了一下日头,闲闲的接话:“何事?”
“弋阳作为武林第一大派,为何这武林盟主却没落到他头上,反而是不声不响的重匀派担着。”
时九哼笑一声:“你怎知就没落到他头上?”
贾音音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原本是弋阳,只是弋阳掌门不愿意当这个盟主?”
不应该是,武林盟主号令江湖,据贾音音所了解到的弋阳掌门林炳翀,不像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会有好事不沾的人。
“武林盟在盟,不在主。”时九看她一脸疑惑的表情,好心解惑。
“那我还是不明白,林炳翀不像是那么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处处强调他武林第一大派的位置。”
“若他当了这个盟主,至少江湖来看弋阳的地位是更胜一筹的,哪里还需要他逢人就强调,这不是最一劳永逸的事情么?”
时九双手枕在脑后,闲散往牛车的木板一躺,抬眼神秘莫测的看她。
“再走半日,你自会知道。”
见时九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她也只能将信将疑的憋着,牛车虽慢,但平稳舒坦,贾音音也学着他的样子,难得的舒展。
时九说半日,果真就半日。
临近临阳地界,他便让贾音音舍弃牛车,二人走路进城。
起先看到一对老人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相互搀扶着进城,贾音音只觉得可怜,纠结许久忍痛塞给他们一锭碎银。
转头就撞见时九黑沉的目光:“收起你的同情心,记住两点,不要看不要管,否则我也不一定护得住你。”
贾音音没明白什么意思,不就给了个乞丐钱,干嘛这么严肃?
时九像是清楚她心里的想法,觉得她天真可笑。神色严肃的再次提醒,和她挨得极近的走着。
没走多远就见接二连三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越来越多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百姓,相互搀扶依偎着艰难缓慢的往临阳城去。
贾音音着实震惊了一下:“怎么会这么多?”
“这里每天如此。”时九没有什么起伏,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到此刻,贾音音终于明白了林炳翀不当这个武林盟主的用意,武林盟主更多是责任的象征,而非权利象征。
如今新皇登基国本未固,便大肆挑衅周边国家,一心壤外,扩张国土,全然不顾国民安生,战乱频起,赋税连加。被赋税和战乱颠簸得流离失所的百姓比比皆是,纷纷前往麓都向朝廷申冤无果,必然转头寻求武林的庇护,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武林盟主。
“这林炳翀真鸡贼。”贾音音啧啧摇头,岔岔不平的压低嗓音:“这狗屁皇帝莫不是脑袋有包?攘外先安内的道理我都懂,他竟然不懂?”
时九见怪不怪,剑眉微挑:“强权之下,能做到知行合一有几个?”非是不懂,只是遵从内心欲望,远比他人的性命更重要罢了。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陆训虽软弱可欺,但在此事上还算强硬,流民的事也都用心处理了。”
听时九这样说,贾音音宽慰了不少,倒不是她多么圣母,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若全然不管,未免有些良心不安。
“那这陆盟主还真是个好人,我们要去拜访一下么?”
她分辨人好坏的方式未免太过幼稚了,人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就永远是好人,也并非做了一件坏事就合该永不翻身。世人的好坏,才不是这么简单呢,像她这样单纯心思的人,大概在知道莲音宗全貌的时候,也会和众人一样憎恶抵触吧,时九面色冷了不少。
“随你。”
搞不清楚哪里又惹到这位大少爷了,贾音音识趣的闭嘴,老实跟在他身后,突然裙摆被人拉住。
“姑娘行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