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脚冰凉。
众人簇拥着她，太后握住她的手,轻柔安抚：“乖囡，哀家在这里呢。不怕不怕……”
她的声音颤抖，似是哽咽，眼眶通红。
太医院的院判薛怀远来了。
他给顾瑾之诊治，同样皱眉。
“……太后娘娘稍后。”薛怀远对太后道，然后又给萧绍棠号脉。
顾瑾之此刻已经陷入半昏厥状态了。
她的脑袋晕眩得不行，耳朵轰鸣，胸口窒息。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薛怀远替她把脉之后，道：“无碍，伤到了筋骨，修养些日子就能复原。”
他写方子，交代给了司药局的孙太医，让孙太医煎药。
而后，他又给萧绍棠把脉。
“……殿下,顾小姐伤得不算严重，但需要静养。”薛怀远道。
萧绍棠的腿骨断了。
幸而只是骨折，养上三五天，就能完好如初。
萧绍棠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太后则泪水涟涟：“皇帝,皇帝呢？”
她问的，当然是乾清宫。
萧绍棠回道：“父皇在勤政殿议事。”
太后又问：“你们去哪里玩耍？哀家记得，你和六郎最近总爱偷溜出去。你瞧瞧，现在闹出这种事。”
萧绍棠沉默。
太后就骂他：“你个孽障，不懂规矩吗？哀家让你照料瑾姐儿,你就是这般侍候人的？”
萧绍棠的手指捏紧，手背上的青筋迸起。
他的脸上，阴寒如冰。
“儿臣知错。”萧绍棠道，“儿臣送母后回坤宁宫。”
太后却坚决不肯。
“哀家要亲眼看着瑾姐儿喝药。哀家要是走了，谁给她熬药？哀家不信任旁人。”太后道。
萧绍棠道：“那您先去坤宁宫等。”
“哀家不去，哀家要等着，等着你父皇回来处置你们兄弟俩。哀家就是要他知道，谁欺负了顾氏母女。”太后怒火更甚。
萧绍棠的拳头攥得更加紧。
他想要打架了。
太后却不准备走。
她仍守着顾瑾之。
她让萧绍棠出去，不许在这里耽误。
顾瑾之靠着软枕，阖目养神。
她的眼角滑落了泪。
她心里充满了恐慌。
她知晓自己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她没有生病，却被太后弄得像是生病了，且太后非要逼迫萧延昭娶赵王妃；而她自己，又在太后的轿撵里，差点被人劫杀。
这件事，绝不是意外。
而她自己……
她不能活了！
顾瑾之的脑海中，闪过了萧明钰临死之前，那句：“顾瑾之，我恨你。”
这世间，除了太后，最恨顾瑾之的应该就是萧明钰了吧？
他一定不愿意嫁给赵王。
顾瑾之也不想让萧明钰嫁给赵王。
因为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萧明钰不会放弃报仇的念头。
萧明钰不甘心，所以才做了今日的谋划。
顾瑾之不怪太后。
是太后利用了她和萧明钰，让他们兄妹反目成仇。
她也是受害者。
可是萧明钰，他是无辜的，他不该死！
顾瑾之心里翻江倒海，眼角有泪珠滚落。
萧绍棠推门，急促走了进来，看到顾瑾之脸色苍白。
他心里抽搐了下。
太医说过，伤到了顾瑾之的肺腑，这辈子她都无法怀孕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太后失声痛哭，抱住了顾瑾之，呜呜啼哭，“瑾姐儿，你要挺住啊。哀家可怜的孩子，你要坚强，坚持住。”
顾瑾之的手脚已经麻木。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飘忽，不受自己控制了。
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
“母后，您别担心，她只是伤势重了些，没什么大碍的。”萧绍棠安慰太后。
太后却固执己见，一个劲的哭泣。
萧绍棠就扭头吩咐了内室的人，让他们将帘幕放下来。
“你们先退下，等顾姑娘歇息好了再进来。”他吩咐道。
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和萧绍棠、顾瑾之。
顾瑾之的脸色更加难堪。
她感觉太后的哭声很吵。
而她眼睛发涩，视线模糊，根本睁不开，脑子越发迷糊。
她想睡了。
“母后……”萧绍棠坐在顾瑾之榻边，握住了她微冷的小手，低声劝太后，“您还是先去休息，等会儿再陪她说话。您累坏了，父皇会心疼。儿臣守着她就行。”
太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要去抓顾瑾之的胳膊。
萧绍棠忙阻止了她：“母后，您松手，儿臣怕您碰疼了她。”
然后，他扶住了太后，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让她靠着睡。
太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闭了眼，呼吸变得平稳。
顾瑾之的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
她的呼吸慢慢均匀起来。
太后靠在萧绍棠的肩膀上睡熟了。
萧绍棠却不敢合眼。
他的心思，却飘向了乾清宫。
父皇去乾清宫商量事情去了。
这么晚，朝堂上肯定有要事，父皇不可能马虎的。
父皇的确不会马虎。
而顾瑾之，是他的长媳，萧明钰也在场。
若是父皇回去看到了顾瑾之那般狼狈，他会怎么想？
太后又不肯走……
父皇会不会迁怒？
他会怎么处理？
这件事，从开始就没结束过。
萧绍棠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顾瑾之不值得他如此护着。
他曾经答应过父皇的，保护好顾瑾之。
如果他一味护着顾瑾之，让她身份尴尬，会引发诸多不便。
萧绍棠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叫醒太后。
***
坤宁宫的内殿，灯火辉煌。
皇帝坐在首席。
他身穿龙袍，面容威仪肃穆。
“皇兄，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太后伏地，哭得凄惨无比，“他从小就聪颖过人，是我的骄傲。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我的心都碎了！”
“母后请放心。”皇帝安慰她，“朕会查清楚的。”
“皇兄，您不是说……”太后的话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皇帝点点头，“朕知道，是朕的疏漏。朕会派人彻查，不管是何缘由，朕都会给明钰一个交代。”
太后听了皇帝的承诺，哭得更厉害。
她的儿子，她的明钰啊！
“皇嫂，你好好调养。明钰的婚礼，朕已经准备妥当了，到时候，朕会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名医来为明钰诊治，你就把心放宽吧。”皇帝又对太后道。
“多谢陛下！”太后哽咽道，“臣妾一定配合，好好修养身体。”
皇帝又和太后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