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秋赶忙劝解道:“将军消消气,少将军也不是故意寻死的...还是带回家再打吧。”
“先说正事,这次突骑施人带了六百余轻骑,已然被尽数活捉。”
“突骑施的大王子阿史那毗罗也被活捉,将军要见见他吗?”
韩思忠双眼微眯,杀气四溢道:“见,当然要见,他都有胆量带兵来拔我大唐的戍堡,我怎么能不见见这位勇士?”
“他在哪?”
“呃...”李知秋语气一滞,“在马厩......”
就说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事,阿史那毗罗还被绑着扔在马厩呢。
李知秋引着韩思忠和狗狗祟祟的韩永寿来在马厩,却见到玉狮子正举着它硕大的马头,跟阿史那毗罗大眼瞪小眼。
他下意识问道:“你干嘛呢?”
玉狮子语气严肃地说道:“我在尝试练习瞳术,你都能学会的技能,我怎么可能学不会?”
阿史那毗罗面带惧色地朝李知秋呼救:“李知秋!快管管你的马,它瞪了我一早晨!吓死我了!”
李知秋走上前去,拍了拍玉狮子的马头,说道:“你先找小母马玩儿去,我这有正事儿,待会儿再回来练。”
玉狮子打了个响鼻,叹道:“唏律律...好吧!不练成这门神技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韩思忠走上前来,面色古怪地问道:“知秋,你在跟你的马说话?”
李知秋没答话,看了韩永寿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儿子都能儒道成圣,我跟马聊聊天怎么了?
韩思忠脸色一黑,抄起刀柄,冷不丁抡在韩永寿身上。
韩永寿吃痛,往后退了两步:“哎呦!老头子,你干嘛又打我?”
韩思忠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打你而已。”
到了这会儿,韩永寿是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他虽然纨绔了一些,但并不蠢。
里通外族,出卖父亲手下猛将,一旦阿史那毗罗全部招供,被打死都是轻的。
韩思忠伸出脚,踩住阿史那毗罗的胸膛,冷冷地说道:“我问,你答,但有隐瞒,立斩不赦,懂?”
阿史那毗罗用眼睛余光唯唯诺诺地看了韩永寿一眼,只见韩永寿脸上也带着杀机。
今天不管他说实话还是假话,恐怕都难逃过一劫。
韩思忠问道:“为什么要来进攻唐军戍堡?”
阿史那毗罗答道:“当然是为了阿胡拉玛兹之眼,还有绝世美人,石国公主帕夏。”
“只要掌控了阿胡拉玛兹之眼,就等于掌控了石国。掌控了石国,就等于掌控了大唐到大秦诸国的商道,相当于是坐在了金山上,谁能不心动呢?”
韩思忠冷笑道:“就算是座金山,你也得有那个屁股坐才行,带兵来攻打我唐朝天军的戍堡,你有几颗脑袋够我们砍?”
“休说是你突骑施人,就是东突厥的可汗默啜,他也不敢捋我唐军的虎须!”
“你一个狗吊大的突骑施人王子,谁给你的胆子?!”
阿史那毗罗惨烈一笑:“是韩永寿,你的儿子,碎叶城的少将军,少城主,韩永寿。”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来,交到韩思忠的手中。
“什么?!”
韩思忠接过密信,细细查看后,惊怒一声,一瞬间面如金纸,捂着胸口超后退去,呕出一口鲜血!
“将军!”
李知秋赶忙上去,帮韩思忠拍打后背,将淤血排出。
韩思忠脸部的肌肉微微颤抖,朝着韩永寿招了招手:“来,韩永寿,你过来......”
韩永寿怯懦地嚎叫道:“不,我不过去!”
“过来!”
“我不!”
“我让你过来!”
韩思忠悲愤地拍打着马厩的地面,怒吼一声,再次牵动内伤,咳嗽不止,
“咳咳咳...知秋,你去,去把他给我抓过来!”
李知秋站起身来,一把拽住想要逃走的韩永寿,将他拽到韩思忠的身边,眼神仿佛在跟他说:瞧瞧你做的好事。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父慈子孝啊!”
阿史那毗罗狂笑着,
“大唐天军?不过如此嘛!”
“住口!”
李知秋信手拈起块石头砸向阿史那毗罗的嘴,将他的牙打掉数颗。
阿史那毗罗擦去嘴角的鲜血,不再言语,肥脸的褶子里挤着无尽怨恨,死死盯着李知秋三人。
李知秋出口安慰道:“将军也不要过于气恼了,少年人血气方刚,难免会做一些错事,改过就好。”
韩思忠无力地摆摆手:“如此弥天大错,便是斩了他也不为过,你不要替他狡辩了。”
“知秋啊,我怒火攻心,牵动了内伤,一时半会儿没有力气。这样吧,你按我说的做,好不好?这不是军令,只是我拜托你。”
李知秋拍打着韩思忠的后背,连连答应:“诶,好嘞,只要您不生气,怎么都好说。”
韩思忠虚弱地点点头:“你抓住韩永寿。”
李知秋照做。
“打他的右脸。”
李知秋讷讷道:“这不太好吧?”
当着老子打儿子,即使是正直如韩大将军,也难保会不会秋后算账啊...
韩思忠道:“我让你打你就打,无需多言,这是军令。”
“这...好吧!”李知秋将手高高扬起,轻轻打在韩永寿的脸上。
韩永寿冷笑道:“李知秋,当着我爹的面,你敢打我吗?你不敢打我!你怕他以后报复你!”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出现在韩永寿的左脸,韩思忠说道,
“你没吃饭吗?要这么打,不明白吗?”
李知秋讷讷应道:“诶,好,您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嗯。”韩思忠满意地点点头,“我再说一次,打他的右脸。”
李知秋抡圆了巴掌,“啪”地一下抽在韩永寿的脸上,打得他的嫩脸一瞬间便高高肿起,与左脸对称。
韩永寿捂着脸,两眼噙着泪,嚎叫道:“李知秋,你完了,你等着!等我回到碎叶城,就带兵前来捉你!”
“孽障!孽障!李知秋,打他的左脸!”
“啪!”
“把他捂脸的手拽下来,再打他的右脸!”
几轮大耳刮子过后,李知秋打得手都酸了,直打得韩永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的亲爹韩思忠这才算罢休。
待韩永寿昏迷过去之后,韩思忠方才问道:“知秋啊,气消了吗?”
李知秋神情一滞,低声道:“早就消了。”
“消了就好,消了就好啊......”韩思忠双眼微阖,深吸了口气,说道,“他引突骑施人来攻戍堡之事,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李知秋道:“禀将军,我没有把他关在牢里审讯,此间之事,再无其他人知晓。”
韩思忠长舒口气:“那就好...知秋啊,我这辈子,万事不求人,可到了这个年纪,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娘走得早,没人管教,是无法无天了些。”
“我把他带回碎叶城严加管教,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好不好?”
看着韩思忠已经灰白的头发,李知秋久久不能言。
或许多数男人的爱就是这样,极度的傲慢,又极度的卑微。
既有燃烧一切的热烈,又总显得冷酷而深沉。
半晌,李知秋才说道:“保密起见,阿史那毗罗的人头,不能留。”
韩思忠道:“我把他带回碎叶,当众斩首,以我的名义把人头给阿史那都罗仙送回去。”
“知秋啊,不是我抢你的功劳,这份功劳,你承受不起。”
李知秋点点头,帮着韩思忠将韩永寿和阿史那毗罗捆上马,目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