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秋道:“王爷,你是个好人,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过多争执的好。”
“不然,我真的会害怕自己一不留神杀了你。”
武攸暨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你有必要杀了我,我觉得你不会犹豫。”
“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感到愧疚。”
“这里只有你和我,来,杀了我吧,不会有人追究你任何责任,因为他们马上就都要死了。”
李知秋拒绝道:“没有人会死,殿下,收手吧。”
“从有人叫我调查此事的那一刻,你要做的事情就全都做不成了。”
“做不成也要做!”武攸暨平淡的面孔中带上了一丝癫狂,“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平息我心中的怒,才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尾随我的发妻而去。”
李知秋默默退出幻境,一言不发坐在船头:“你做吧,我看着你做。”
“想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你只要动,就一定瞒不过我。”
“你!”武攸暨怒道,“知秋,我是真心实意地拿你当朋友,你不要不识抬举!”
李知秋淡淡道:“我也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你不要不知死活。”
“殿下,自古唯有一死难,你没死过,不知道死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
武攸暨冷笑:“难道你就死过?”
“死过,但没彻底死过。”李知秋说道,“光是你到陇西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我就有很多次差点死掉。”
“我知道死是一件多么值得敬畏的事情,所以我不想让你因为一时的悲愤而走上死路。”
武攸暨的声音如同决堤的山洪:“你知道我被煎熬了多少年?你知道我被折磨了多少年?”
“李知秋,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多红颜知己,我就那么一个结发妻子,可是,就因为想把太平嫁给我这么荒唐的理由,我那位至尊的姑妈就把她杀了!”
“我是亲眼看着她悲愤地死在我面前!”
“太平嫁给我的时候头上顶的红盖头,是拿我发妻的鲜血染红的!”
任凭武攸暨再怎么嘶吼,李知秋就坐在船头拄着刀,一句话也不说。
这种时候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越是当面锣对面鼓,就越容易陷入无休止的对峙之中。
可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武攸暨即将放弃劝退李知秋的时候,岸上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三分神似之人,正是建昌王,武攸宁。
武攸宁一现身便嘲讽道:“武攸暨,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从小到大,一件大事你都没彻底办成过,往洛阳城里运点雄黄而已,还用得着这么哭哭啼啼的?”
李知秋望着武攸宁问道:“你丫谁啊?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惹毛了老子砍死你。”
尽管心中猜测着是武攸宁,李知秋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出言相讥。
打猎的时候,愤怒的野兽不是最危险的,冷静和饥饿的才是。
武攸宁冷笑一声:“李知秋是吧,我认得你。”
“若不是本王搭救,说不定你已经死在陇西了,不思报答不说,还要来坏本王的好事吗?”
李知秋道:“好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武攸宁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是要在无遮大会上杀些许泥腿子而已,你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知秋好奇地问道:“杀泥腿子?一万斤雄黄,燃烧产生的砒霜足够将整个洛阳笼罩住。”
“难不成建昌王体质特殊,不怕砒霜?”
武攸暨嘲笑道:“就凭你的见识,你就活该在陇西当个戍卒。若不是我姑妈恩典,你这辈子也就是个戍卒而已了。”
“薛师傅杀人是为了飞升成佛,带领信众前往佛国净土。”
“就算把话挑明了跟信众们说,即使是砒霜,他们也甘之如饴。”
李知秋叹了口气,说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武攸暨继续说道:“以薛师傅的法力,保下我们几个人来又有什么稀奇?”
“到时候,薛师傅做了陆地佛国的佛祖,我们武氏诸王将不听话的大臣全部杀光。”
“本王生是朝廷的王,死是佛国的金刚罗汉。能将生前和身后一并解决,区区死几个泥腿子算得了什么?”
“牛比。”
李知秋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溢美之词。
这帮权贵吃饱了撑的,对长生的渴望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明知道风险很大,却还是如同闻到鲜血的虫豸一般以一哄而上。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越怕死的人越容易作死。
武攸宁打量着李知秋,说道:“李知秋,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我堂兄梁王武三思正在广纳贤才,你若是肯放弃追查雄黄之事,我便保举你去他府上,保证你荣华富贵受用不尽。”
“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跟随梁王殿下一同成为佛国罗汉,那才是真真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李知秋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道:“我谢谢您。”
娘的,武三思早就因为帕夏的事情得罪死了,薛怀义也和自己有难以化解的梁子。
合着来了趟洛阳,最大的收获是一大堆仇家。
见李知秋兴趣缺缺,武攸宁也没了性质,无奈地道:“既然没法给我这愚蠢的弟弟擦屁股了,就请你去死吧。”
“下辈子记得认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要和惹不起的人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