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书生灵泽的故事。
灵泽生前是书生举人,家族在铁血王朝都灵城是名门望族，势力庞大。
家族之中有人在铁血王朝军队为官，也有人加入仙道宗门成为练气士，都灵城主就是灵泽的父亲。
灵泽不喜欢武夫的打打杀杀，也不喜欢练气士的隐居深山，辟谷食气；对灵泽来说，成为一名读书人才是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
读书人，文能高居庙堂之上，为国君谏言民心，治理国家，武能修浩然正气，加入学宫，成为书院君子教化天下。
灵泽的书房之中就悬挂至圣先师的挂像，每日行学生之礼。
在灵泽心中，读书人才是真正的练气士,他们会把学问用在百姓身上，而不像练气士一样，修真我，修到最后只顾自己，有几个练气士会把黎民百姓放在眼中,眼中都容不下，更别说心中。
虽然父母极力反对，因为灵泽灵根天赋极高，如果成为练气士修仙者，必然能成为一名寿元悠长的大修士,对一个家族来说，如果多出几个大修士，那数百年，甚至千年时间，这个家族都会得到大修士庇佑，家族传承不断，香火不绝。
但灵泽毅然决然坚持走读书人的道路。
去年的一场进京赶考，灵泽在去往皇城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同样喜欢读书的女子。
女子叫沐灵，好巧不巧也是都灵城之人，她当时一身白衣书生装扮，女子男装，谈吐不凡，二人谈天论地，咏古论今，只恨相见太晚，灵泽与沐灵约定，等灵泽科举殿试之后便一同返回都灵城。
殿试结束后，灵泽便与沐灵一同返程都灵，返程途中，二人感情迅速升温，灵泽要把沐灵介绍给家人认识，同样，沐灵也喜欢灵泽的书生才气。
沐灵的家族在都灵城仅仅是个小家族，与灵泽都灵城少城主的身份差距巨大。
灵泽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一直开明的父亲母亲会反对自己与沐灵在一起，书卷上的小说情节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年轻气盛的灵泽离家出走，准备与沐灵二人远离都灵城，在灵泽心中，哪里有沐灵在，哪里便是家。
更何况，殿试成绩已经出来，灵泽高中解元，有能力与实力养活沐灵。
让灵泽万万没想到的是，沐灵接近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在仙道宗门的灵泽大姐寄回都灵城娘家的一枚‘筑基丹’。
离家之前，沐灵叫灵泽把‘筑基丹’也一并偷出来，灵泽照做了，因为他知道沐灵是个练气士，虽然境界才一境，还是炼气期，有了‘筑基丹’帮助，沐灵很快就能成为筑基期修士。
沐灵把长剑插入灵泽心脏，夺取了那个筑基丹药。
灵泽双眼泪水：“沐灵，你明明知道我会把筑基丹给你，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
“灵泽，要怪就怪你的城主父亲，他害的我家破人亡，你看见的我的‘父母’都是我花钱请来的戏子，我真正的父母十年前就死在你的城主父亲手中。”
“可惜我灵根有限，仙门难进，有了这颗‘筑基丹’我必定成为镇妖观的外门弟子。”
“灵泽，之所以杀你，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杀父仇人，只能算你倒霉。”
“灵泽，安心去吧，等我修炼有成必定再回都灵城，找你那城主父亲报仇雪恨。”
灵泽被自己心爱之人所杀，却生不出一丝恨意，临死之前，灵泽还摸着沐灵的脸庞说：“灵儿，你杀我，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子活在仇恨之中，实在是太可怜了。”
“灵儿，我还是觉得你是爱我的……”
“灵儿，我们从认识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对吗？你告诉我……”
灵泽闭上了双眼，他模糊的视线中看见沐灵嘴唇在言语，但听不清是什么。
死后的灵泽变成了鬼魂，没有所谓投胎转世，也没有得见书中说写的黑白无常，灵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最后在这名叫万凉山的大山之中，寻找到了这处破败庙宇。
行走阳间自然是鬼怪大忌，灵泽的魂魄越来越淡，几乎就要魂飞魄散之时。
是一只狐狸指点灵泽，入主庙宇中的土地公神像，然后灵泽莫名其妙变成了土地公。
私自成为一方土地，没有朝廷赦封，没有百姓香火，灵泽注定也是存在不了多久，等待那一丝神性消散，灵泽依旧会彻底消散天地之间。
让灵泽意想不到的是，指点自己入主雕像的小狐狸，它带着一群小白狐每日朝灵泽的土地公雕像叩拜点卯，一丝丝细微的信仰香火让灵泽的神灵之姿不断稳固，最终也能走出雕像，为了报答白狐们的救命之恩，灵泽常日与白狐们为伴，教它们识字读书。
诱人的酒香四溢庙宇。
白狐们实在是忍不住那诱人的香味，一个个大着胆子凑到灵泽身边，想讨要酒喝。
灵泽笑着指向黎十一：“狐兄，狐兄，你们啊，想要喝酒，当然得找十一兄，他同意了，我才能给你们喝呢。”
黎十一听完灵泽的故事，没想到灵泽竟是如此际遇，看着他目光温柔的看着身边的白狐，黎十一说道：“灵泽兄，之前我都以为妖族也只是妖罢了，嗜血杀人，人人得见诛之。”
“没想到今日得见这通灵白狐，竟然也会救人于水火之中，有些时候，人不如妖，甚至人才是妖。”
黎十一打开封泥，寻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瓷碗，把酒水倒入碗中，摆放在那些恐惧自己的白狐们面前，露出笑容：“小家伙，喝吧。”
随后目光看向灵泽：“灵泽兄，这些白狐终究数量太少，哪怕每天点卯为你提供信仰香火，你这神灵之姿终究还是会溃散消失。”
灵泽好奇道：“十一兄对神道有所涉猎？”
黎十一笑道：“略懂一二，灵泽兄，可否需要我帮忙把你带回都灵城？你的父亲是都灵城主，到时候给你在都灵城中，建立一个新的雕像，再让朝廷那边给你赦令封正一个真正的土地公神位，你不仅仅能保持住现在的神灵之姿，还能成就神灵金身。”
灵泽微笑摇头：“十一兄，好意心领，其实我并不愿意回到都灵城中。”
黎十一疑惑道：“灵泽兄何意？我不理解。”
似乎想起了那女子男装的沐灵，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灵泽的脸上说不出的温柔：“十一兄，我一旦回了都灵城，我父亲必定召回我大姐，让她用仙家法术推衍谁杀了我，哪怕我不说，我大姐肯定推算的出来。”
“这样一来，沐灵就危险了，不管如何，我是认为沐灵是爱过我的，不管她对我家族有多么大的仇恨，但相处的过程中，我从她的眼里看见到了自己。”
“我现在已经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希望她有危险。”
黎十一起身，深深朝灵泽行读书人的礼仪：“灵泽兄真读书人。”
灵泽苦笑：“十一兄骂人不是，明明是个傻子一样的情痴，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通达，再说我是读书人，这酒不喝也罢。”
黎十一哈哈大笑，连连抱拳赔不是。
灵泽看着身边喝酒后烂醉如泥的小白狐们，轻轻抚摸它们松软的毛皮，说道：“十一兄，之所你跟你说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可晓得灵泽之意？”
黎十一面露疑惑：“究竟有何深意？”
灵泽白了十一一眼，此人看似聪明，与自己一样，某些时候真是个榆木脑袋，想了想干脆把话挑明了：“十一兄，这酿酒给你的女子，你可得好好珍惜，莫要再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小了。”
“万一辜负了女孩子的心意，那可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黎十一才明白灵泽为什么把他的故事说给自己听。
黎十一面容严肃起来，有容喜欢我？
心相之中，‘神性’十一露出讥讽的表情：“呸，你也配让有容喜欢？傻子一个。”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神性’十一的心声让黎十一心乱如麻。
灵泽喝着情丝一般的美酒，笑看表情挣扎的十一。
最后还是心相中的月魄给出了答案。
“主人，有容姑娘喜欢你或是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你喜欢不喜欢她？如果不喜欢，会不会伤了她的心？或者怎么样去做才能不伤她的心？”
“如果喜欢，主人你是否应该直接一点？或者是不要像傻子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黎十一懂了，原来如此。
十一眉头舒展开来，好像知道了什么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与灵泽举起酒壶对饮，黎十一的心相之中多出更多的光亮。
一夜饮酒畅聊时间飞快，庙宇之外，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黎十一还得继续赶路。
离开破败庙宇之前，黎十一摸了摸脚边还在醉酒的小白狐们，一条条手指粗细的纯粹神性没入白狐体内，这些神性金丝会随着小白狐叩拜灵泽雕像之时，没入灵泽体内，增强他神灵之姿的稳固。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灵泽依靠这些神性金丝，哪怕没有一丝香火之力，也能逐渐凝练出自身的神灵金身。
神灵之属，有了自己的金身，才有立身之本，才能万劫不磨，永恒常在。
这些相助，黎十一自然不能让书生灵泽发现，灵泽是彻头彻尾的读书人，哪里会接受黎十一的无功馈赠。
留下几瓶‘蛊酒’给书生灵泽，黎十一与灵泽互相告别。
“祝十一兄此行一路平安。”
“愿灵泽兄教化白狐，使之成人，行远古至圣先师，教化妖蛮之壮举。”
灵泽摇头苦笑，黎十一又说自己读书人了。
黎十一大笑离去，不给灵泽反击的机会。
「灵泽师兄是读书人，读书种子，一身浩然正气，绝对不会动手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