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很焦急。
焦急得嘴里一片一片地溃疡。
家里来电话了，父亲使用废弃机械体腰椎时间太长，感染脊髓液，突然瘫痪，需要120万手术费。
自己一个穷学生，寒门之人，1万2都难拿出来，哪里来的120万？
就算把自己卖了，谁又会要一个开光期的菜鸟？
转来转去，他没心思上课，更没心思训练，却发现这就是绝望。
要是叶枫在就好了，还可以商量一下。
“我去办事，多了几天少则一天，你安心待着，照顾好老九。”
叶枫临走前只留下了这句话。
而老九，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温家虽然给他的右手小拇指补了机械体小拇指，但使用时终究还是会受影响。甚至很可能影响发挥，周考都通不过。
他的心情，应该更差吧。
“这个破宿舍是他妈什么风水啊！”赵武一脚踹远了茶几，在客厅来回乱转，“一个个不是这个就那个，三个人都是事，还有一个幽灵似的……”
笃笃笃。
敲门声落，有人推门进来。
“老五在呢。”墨惊阳进来，顺手关上门。
“阳哥？那个，叶哥不在……”
“我来送东西。”
墨惊阳拿出一袋金币，又拿了两把晶莹之气流转周身的长剑给他。
赵武瞪大了眼，这可是天品法器啊！
“叶枫托我把他的材料卖掉了，我加了点零头，凑了700金，你们先用着。这两把天品法器，是他托我换的，你和老九只能用剑，急切之下不好换，费了他4把天品法器才换来的，你们可得保护好。”
赵武愕然，半天，看了看法器，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是废物，一时心头难受，觉得欠叶枫人情太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上。
急需钱的焦虑又占据心头，忽然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这法器……
他的目光落在法器上，随即心里闪过强烈的愧疚。心想，赵武啊赵武，你真是混蛋，你想什么呢，怎么能干这种事！
墨惊阳见他不吭声，神色变幻，关心道：“老五你没事吧？”
赵武回过神来，看着他，忽然又冒出想问他借钱的念头，立刻又自己掐灭了。他心想，墨惊阳的人情，是欣赏叶枫，想拉拢叶枫，顺带对他和老九好，又不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凭什么找人家借钱？要是借钱，这人情不是得让叶枫替自己担着么，反倒让叶枫又欠了墨惊阳的人情。
摇摇头，他说：“没事，就是太激动了。”
“没关系，有事你给我说，不用客气的。”
“已经非常感谢了，真没事。”
“那我先走。看你有些不舒服，我替你请一天假吧，晚上来给你补课。”
“好，谢谢阳哥。”
目送墨惊阳离开，赵武的目光再次落在法器上。
良久，他的眼神猛然一紧，进到唐四九房间，在他被窝藏了一把法器，写了便条塞在里面。收起自己那把和金币，锁门走了。
一路走一路心理斗争着，在大秦银行门口徘徊了四十多分钟，最后，赵武一咬牙，进了银行。
提了诉求，有人带他到了密室。
一位戴红色边框眼镜的大姐接待他。
“借多少。”
大姐面带职业微笑，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一下能看透人的内心，提笔等着他的回答。
赵武心脏狂跳，满头汗水，掌心在衣襟上一遍一遍地乱擦，依然汗津津的。
“……150万。”
大姐微笑着：“多久能还呢。”
“5天，一定还！”
“先生，借款不讲人情关系，你得展示你的还款能力才行。”
赵武抹了把额头的汗，压着乱颤的腿，咽了口唾沫：“2天后我就通过周考了，成为正式新生，我就可以接各种任务，我很厉害的，打宝能卖很多钱，肯定能还上的！”
迎着他期待又没底气的眼神，大姐笑得很职业：“抱歉，先生。”
“我肯定能还上的，要是……”赵武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汗水顺着鼻尖滑下来，“要是还不上，我抵押自己！我可以做矿工，去边防军炮灰兵团，都可以，押我自己！”
“先生，这可是犯法的。您如果能展示自己的潜力，也是可以贷款的。”
“潜力……我有！”赵武一咬牙，拿出天品法器长剑，“你看，这就是我打的，如果我还不上钱，我就，我就低压它，相信我，肯定可以还上的！”
大姐微笑着，把协议递给他。
赵武一看，借款金额是150万金币，期限5天，如果逾期，银行会收走他的任务权利，及天品法器长剑一把。
拿起笔，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却发现自己的名字写得歪七扭八，就像名字也开始颤抖起来了一样。
唐四九的眼前有一把天品法器，和一张纸条。
尽管在被窝里躺着，光线暗淡，也遮不住法器周身流淌的荧光。
叶枫留给他的。
他的目光从纸条上，挪到自己右手小拇指上，乌黑哑光的机械体小拇指动了动。他伸手握住了法器，拿起来，看着剑身。
肥胖的身子随着艰难的呼吸节奏一胀一胀地动着，肿的更大的脸，挤压得眼睛眯着，小小的视野里，满是剑身荧光的光彩。
良久，他收起法器，转身出了宿舍，出了学校，漫无目的地走着。
街头巷尾的热闹，路过学生的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被人利用，抛弃，无人在乎你的生死，风吹雨打碎浮萍，这就是寒门之人的命运。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他回过神来，一抬头，眼前站着一个黑西装大叔。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远处巷子出口站着两名黑西装大汉，回头，身后巷子入口也有两人。
封路，截留，有杀气。
唐四九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对于他的过分平静，黑西装大汉倒有些意外，忍不住嘲笑道：“丑成猪一样，呵，还知道得那么多。”
带着可怜的意味，大汉叹息一声，右手手掌灵力涌动，捅进了唐四九腹部。
右手抓住大汉的胳膊，唐四九左手一抬，长剑戳向大汉胸膛。
砰！
大汉反应更快，见右胳膊被抓，左掌拍在唐四九胸膛，人借力抽出右胳膊，向后退去。
长剑一闪，没入他体内，嘭！
血雾炸开。
西装大汉踉跄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腰袢。
一把天品法器长剑插在自己腹部，右侧腰袢被炸出巨大的豁口，自己的腰，没了右半边。
自己可是修真七阶，出窍期修为，竟然被一个二阶开光期的新生，一招杀了？
“这他妈是……什么……”
噗通，大汉跌跪在地，吸不上起来，剧烈颤抖着，想要努力地撑起身子。
“不拘泥于形式，叶枫教我的，我害了他。”唐四九一步一步，艰难地过来，“你应该自豪，第一个死在我的新招下。”慢慢拔出长剑，注入灵力，一剑砍向大汉脖颈。
他竟然是左手使剑。
一步一颤，血顺着腹部宽大的伤口流下来，一步一个血脚印。
唐四九半弯着腰，走过来。
守卫巷子出口的两名大汉吓得忘了自己的修为比他高，自己的人比他多，愣愣地看着他像一个巨大的肥胖的魔鬼，一步一步靠近。
“带我去见他。”
十分钟后，唐四九见到了权铭杰。
唐四九紧握天品长剑，看着他，眼神变得复杂。人摇摆着，顽强地站直了身子，伤口的血再次流下来，从脚边蔓延开来。
权铭杰看着他。
“要杀我报仇吗？”
晃了下，唐四九弯腰喘了喘，再次站直：“叶枫曾说，我们的命运注定卑微……但他不信，他说……出身寒门是命，但运得自己去闯，闯一个大运好运，就可以逆天改命。”
讶异于他的话，权铭杰略一品，竟然还觉得挺有道理。
这具丑陋的躯体里到底有怎样的信念，他搞不清楚，现在也有些好奇。
“所以呢。”他问。
“我改了我的运。”
骨碌碌，被唐四九扔出的，大汉的脑袋就停在权铭杰脚下，瞪大的没有生机的眼睛看着他。
流了一路血，他竟然倔强地挺着，伤口都没处理。而他的眼里虽然依然闪着单纯，权铭杰却不知怎的，想象出一副唐四九变成残酷杀神的样子。
外表温顺的羊，变身后或许才是最凶狠的狼。因为他不会想再变回去。
“是我让他去杀你灭口的。”权铭杰欣赏地看着唐四九，“我喜欢强者，但也尊重强者。你既然改了自己的运，就应该有新的生活。所以，要留下来吗？”
当啷，扔了天品法器，踉跄了一下，唐四九重新站稳，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依然带着少许的傲然，说：“给我一把新法器，要和它一样。”
说话的时候，他努力站得直直的，额头的汗滑进眼角，也没能让他傲然的目光颤动。
权铭杰开心地笑起来。
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