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声见常念君绕开他预想中的话题,正在思索下一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妙音阁的两大长老,“墨书”邢至芳和“彩画”柳涵嫣走进来,二人道:“唐百声,常将军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难道我们不配接见常将军吗?”
唐百声不觉恼怒:他刻意对妙音阁隐瞒常念君到访一事,就是不想妙音阁内的人前来搅局,打乱他的算盘。哪知这岭南武林义军到底是人多口杂,要想瞒过妙音阁的眼睛,也确实不怎么容易。
岭南武林联军,最初是由众多江湖门派组成,而妙音阁,更是这其中的元老。在岭南武林联军刚刚成形时,他们的领导者就是妙音阁。那时的岭南武林联军,一直是在为朝廷出力。
直至后来,唐百声伙同龙武军的唐筑,介入岭南武林联军的治理,使得妙音阁不得不把领袖地位让给唐门。自此,岭南武林联军便开始逐步被唐百声据为己有,延续至今。
不过,妙音阁在岭南武林联军中的地位,一直是居高不下。唐百声想打压妙音阁吧,奈何妙音阁也是岭南武林联军中的重要战力,若是有意打压,整支军队的实力会大打折扣;不想打压妙音阁吧,唐百声又整日担惊受怕,他怕妙音阁将领袖地位重新从唐门手中夺回。
妙音阁的两大长老,“墨书”邢至芳和“彩画”柳涵嫣,深知唐百声是什么货色,故也从未正眼瞧过他,此事更是令唐百声一再侧目。
妙音阁的两大长老,大大方方地坐到常念君的旁边,“墨书”邢至芳对常念君说道:“常将军,其实我们岭南武林联军,一直有意归顺唐军,也没什么过多的要求。不过就是唐老掌门,似乎是不太愿意。”
唐百声一听这话,气个半死,“墨书”邢至芳这么说,无疑是在拆他唐百声的台!
常念君立刻反问唐百声道:“唐老掌门,‘墨书’长老的话,可是真的?”
唐百声连忙矢口否认:“哪里,哪里!可能是‘墨书’长老对我有什么误解。其实我的意见,与岭南武林联军之上上下下,都是一样的。”
见唐百声如此道貌岸然,“墨书”邢至芳和“彩画”柳涵嫣两大长老险些笑出声。
常念君也憋着笑,对唐百声的“真情表白”置之不理,对妙音阁两大长老说道:“邢长老、柳长老,不知贵派的‘白棋’厉长老,近来可好?”
“彩画”柳涵嫣不急着回答,只是问:“怎么,常将军和厉青,还有什么交情吗?”
常念君笑道:“‘白棋’长老未必记得我,不过我还记得她。她曾经指导过我‘行兵棋’的棋路,使我受益匪浅。”
“墨书”邢至芳有些不明白:“‘行兵棋’?厉青已经很久不下这种棋了啊!她放弃‘行兵棋’的时候,你应该……还未出生或年纪很小吧?她怎么还会指导你‘行兵棋’呢?”
不待常念君回答,“彩画”柳涵嫣便发了话:“至芳,你应该了解厉青,她虽立誓不再下‘行兵棋’,但凭她的性子,又怎么忍得住?她虽然不再碰行兵棋的棋子,但每次遇到别人下这种棋,她都会去观摩,为自己树立一个假想敌,然后在自己的脑海不断计算如何走棋,直至最后完成对局。”
常念君附和道:“确实,厉前辈当时跟晚辈说,她确实不会再亲手下棋。不过,她倒是很乐意把她的棋路,跟晚辈分享。晚辈因此大受启发,甚至在日后的战事之中,也用上了厉长老教授我的战略。”
说到这里,常念君不禁又在心中默念一遍厉青给他的口诀:
“斩龙首,断龙牙。
先人至,后人发。
蛇形步,七寸打。
地狱门,走鬼峡。”
常念君在对阵天妖宫时,于飞峡山一战之中,天妖宫欲采取“斩首行动”,在分割武林义军的大军之后,派出精锐部队采取行动,优先斩杀常念君。
不想,常念君早已想到对策,所用到的计策刚好是“斩龙首,断龙牙”。
“斩龙首”,是指优先击打敌方最为关键的部分,一条神龙再强,一旦斩首,便无力回天;而“断龙牙”,是毁掉敌方最为锐利的武器,就像拔去巨龙的一口利齿一般。
飞峡山一战,常念君通过聚合高等战力的方式,使天妖宫优先斩杀将领的行动失败,形成了“断龙牙”之势;然后反而对天妖宫的高等战力形成了反包围,成功做到“斩龙首”。
天妖宫万万没想到,他们所采取的“斩首行动”,竟最终导致被“斩首”的是自己!
后来,常念君在攻取阎罗府的“众合地狱”之战中,还用到“先人至,后人发”。
“先人至”,是指在敌人行动之前,抢占战略要地。“黑绳地狱”的泰山王一降,常念君没有给鬼王任何的反应时间,立刻进驻银龙口,整个“黑绳地狱”顿时归属唐军,使得常念君得以开启他的北伐之路。
必要的战略要地,已经成功占据,那接下来该何时发兵?常念君用的战术是“后人发”,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精锐部队,使得宋帝王感觉唐军也不过尔尔。常念君一直在准备后手,在宋帝王和自己几经碰撞之后,才猛然发力,一举攻破阎罗府的“众合地狱”。
“斩龙首,断龙牙。
先人至,后人发。”
短短十二个字,却被常念君用得变幻莫测,各种战法到了他的手上,似是被用活了。
而行兵棋,本就是一种考验战法的棋子,常念君得以从中受益无穷。只可惜,后两句的:
“蛇形步,七寸打。
地狱门,走鬼峡。”他还没有完全领悟其中的真谛,但他知道,已经快了。
“彩画”柳涵嫣掩口失笑:“原来常念君与厉青之间,还有这般的妙事!能令厉青感兴趣的人,可是不多!而常将军,能做到让厉青有意为你传授棋艺,想来,也必然是个行兵棋的高手吧?”
不等常念君回答,“墨书”邢至芳便抢过话来:“那还用说?常将军南征北战,所向无敌,必是深谙兵法诡道,小小行兵棋,一定不在话下!”
见常念君与邢至芳、柳涵嫣聊得火热,全然不打算搭理自己,唐百声不禁干咳两声,高声道:“两位长老,常将军来此可是来谈公事的,还是不要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柳涵嫣笑道:“对对对,常将军是来谈公事的!那我们就聊点公事!话说,我们妙音阁真的应该感谢常将军!若不是常将军平了天妖宫,只怕妙音阁所在的扬州,也早晚被天妖宫吞吃掉!”
邢至芳道:“对!如此说来,常将军还是我们妙音阁的恩人呢!今日常将军来劝我们岭南武林联军归顺,我们妙音阁第一个站出来响应!”
唐百声暗中被气得咬牙切齿,他正在思考,如何从唐军那边争取过来最大的利益,而邢至芳和柳涵嫣讲的却是愿意无条件归顺。这邢至芳和柳涵嫣,摆明就是来拆台的。
“这两个臭婆娘,是要坏我大事啊!”唐百声在心中骂道。
常念君又对白尺素说道:“白将军,我们的合约,唐老掌门已经看过了,似乎还有待商榷。这样吧,你再拿给妙音阁的这两位长老看看。”
唐百声的脸顿时扭成麻花:常念君这样做,分明是瞧不起他这个岭南武林联军的领袖!难道他唐百声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请邢至芳和柳涵嫣过目拍板?
但是他又不敢多言,武林义军和妙音阁,他是一个也惹不起。
柳涵嫣草草一看,便说:“常将军真是宽厚,为岭南武林联军列写下如此丰厚的互惠条件!”
邢至芳也说:“如此优待,难道岭南武林联军之中,还有人不肯归顺?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这话,骂的当然是唐百声。
唐百声无奈,只得说:“众位,我看岭南武林联军归顺唐军一事,还要商讨不少时候,我给大家安排客房,诸位先去休息。这合约,唐某还得再研究一段时间。常将军别嫌唐某谨小慎微,只是这样的大事,总要认真仔细些!”
常念君道:“没问题。那,常念君就只得在此叨扰一阵了。”说罢,同慕环真、白尺素起身,跟随唐百声前往客房。
邢至芳、柳涵嫣婉然作揖:“常将军,我们回见。”“回见。”
常念君、慕环真、白尺素三人,跟着唐百声往岭南武林联军的阵地内前进。
阵地之内,是一些具有唐门特色的经典建筑,很有巴蜀地域的风格,唐百声将常念君三人引至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屋内,说:“三位将军,里面请。”
慕环真笑道:“唐老掌门,你可真是大手笔!一间客房而已,都布置得如此豪华!”
唐百声暗中窃笑,但表面仍波澜不惊,他说:“这是三位将军的住处,自然得标准高一些!三位将军,请!”
常念君、慕环真、白尺素三人踏入其中,发现里面空间宽敞,设施也很是齐全……——似乎不是什么给客人短居用的客房。
常念君合上们,对慕环真、白尺素说:“看来,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会儿了。好在这里东西多,够我们玩一阵的。”
确认三人进屋以后,屋外的唐百声立刻便启动机关。
这间客房,果然不简单,它瞬间封锁整个房间,门口被挡住,窗户被阻隔,不管是里面的人要出去,还是外面的人要进来,必须要先解除机关才是。否则,这里就是一座仅有几个通风口的“密室”。
常念君、慕环真、白尺素却并不意外,他们早就料到,唐百声会来这一手。故他们也只是配合着唐百声,将整场戏表演到现在这一幕为止。
“原本我还在想,唐百声的胆子有这么大吗?竟敢囚禁武林义军的将领!没想到,他真的做得出来!”白尺素感叹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低估了唐百声的胆量。”慕环真说。
常念君道:“唐百声这个人,‘利’字当头,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在意丢多大的脸,亦不在乎会招来多大的仇恨。”
白尺素道:“唐百声真是可以开一门‘厚黑学’了,脸够厚,心够黑。”
那么,唐百声囚禁这他们三人,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修改合约上的条款,修改到令他满意为止。若是一直不能令他满意,他断不会放常念君、慕环真、白尺素三人走。
白尺素说唐百声是面厚心黑,可是一点也没说错。他不敢杀常念君,又怕在和常念君的交涉中吃亏,便想了这个“好法子”。
白尺素问常念君:“总将领,恕属下无礼,我知道你虽早有准备,但这唐门的机关,可是玄妙非常,到了必要时,总将领真能将之破解?”
常念君道:“白将军,你放心,就算我破解不了,我们还可以借助环真的力量,强行突破这间密室。”
白尺素这才明白,常念君既然早已预料到唐百声会来这一手,那他还能不做好准备吗?
见白尺素不再发问,常念君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个扁平的包裹,慢慢展开,原来是一些似小刀似撬棍的工具。常念君说:“别看我整天只知道领兵打仗,但我曾在手工大师贾兴的手底下做过事,还和她的女儿贾燕是朋友。”
慕环真想起来了,手工大师贾兴有个女儿叫贾燕,精通机关术,算是他和念君共同的朋友。曾经,吸血鬼之殿的机关,就是被贾燕破解的。原来常念君还向她请教过机关术。
常念君对慕环真、白尺素二人说:“你们帮我听着点外面的动静,别让唐百声发现我是在破解机关。”
慕环真、白尺素忙道:“是!”
常念君在房间的墙体上敲敲打打,找到了机关的薄弱处,利用自己的武器和剑气,将墙体划开,使其中的机械关节暴露出来。“唔……唐门的机关果然玄妙非常……”常念君忍不住赞叹道。
常念君叮叮当当半天,忽然,慕环真提醒道:“念君,有人过来了!”
常念君立即停手:“会是谁来了呢?唐百声吗?”
被常念君说中了,来者正是唐百声,而且其他人也不会有这个闲心来“看望”他们。
唐百声吆喝道:“常将军,武林义军和岭南武林联军的合约,我已经改好了,你看一下,若是同意,便可以签字了。不过,你若是不签字,只怕就再也出不了这个房间。”
白尺素正准备大骂唐百声是个老混蛋,不想常念君一抬手,示意其余人不要作声。常念君高声回应道:“那好,你把合约递进来吧,我看看!”
话音刚落,唐百声就迫不及待地把改写的合约从通风口塞进来,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
常念君拿起合约,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果然,唐百声这个老混蛋果然是贪得无厌,所罗列的这些条件,武林义军几乎不可能答应。常念君又道:“那我们先仔细研究一下!签不签字,过后再考虑!”
唐百声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只要他不开启机关,他们三人便别想出来。于是唐百声说:“没问题,常将军想看到什么时候,就看到什么时候。反正只有常将军签了字,你们才能出来!”
房间内,常念君轻声对白尺素说:“白将军,你现在可以骂他了。”
白尺素立刻高声骂道:“唐百声,你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囚禁武林义军的将领,等我出去,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白尺素骂着骂着,慕环真听着脚步声,说道:“他已经走了。”
白尺素停了骂,又问常念君:“总将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在这个时候骂他呢?”
常念君回答:“唐百声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听听他的真实意图,所以最好不好激怒他,使他能够把自己的目的讲明白。待他讲清楚以后,我再让白将军骂他,是想让唐百声感觉到,我们并不冷静。如果我们太过冷静,唐百声很可能会察觉到,我们另有计划。”
“原来如此。”慕环真和白尺素恍然大悟。
“那,念君,这份合约,我们要签吗?”慕环真问。
“当然不能签。你们还是继续替我把风,而我,继续破解机关。”常念君说道。
常念君将拆下的机关零件,一一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还叮嘱慕环真和白尺素:“千万别给我弄乱了!”
大约三个时辰的工夫,天已经暗了,唐百声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看看常念君,于是便又来到密室之外,对里面的人说道:“三位将军,唐某递上的合约,你们签过字了吗?签过了就给我递回来啊!”
常念君在密室中回道:“唐老掌门,让我们再看看,还没看完呢!”
“三个时辰了!还没看完?”唐百声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