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学宫。
作为大凉最神秘的皇家学府，这里一直充满了神秘色彩，传言更是有真仙在此地开设道场，传道授业。
从亘古浩瀚的星空之中投射而来的朱紫、银蓝、玄黑、金曜、赤红五色，更是让这里蒙上一层奇幻的面纱。
天璇怜惜地为姬子衿梳理乌黑的秀发。
“星轨运行的速度加快了。”
“那是什么？”姬子衿不解。
“人间的浩劫临近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你可以不属于这片人间，跟我走吧。”天璇轻声说着，声音空灵，带着一丝悲悯。
“去哪？”
“星界，天路要开启了，你可以随我离开这颗星辰，你可以化为永恒不熄的恒星，成为真正的仙。”
姬子衿眸光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俊傲的青年。
——永无觞。
“我还能回来吗？”
“回不来了，我也回不来了，这是遗留在人间的仙，唯一一次返回天界的机会，我们要先去星界，等待天路开启。”
姬子衿惭愧地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攥着裙摆：“我……”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可她从未有过自由，那种真仙的自由的姿态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可是，化为永恒不熄的恒星，成为天界之上真正的仙，所拥有的，并不比一只蝴蝶要多。
许久。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师尊，我不走了。”
“选择好了吗？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你将永远失之交臂。”
姬子衿抬头，如鲜花般烂漫的笑了，她脑海里浮现的青年身影愈发坚定，她觉得，自己应该属于人间。
“哎，你和他一样，人世间的沉浮景象，不过是几十年的繁华，一切归于尘埃……”
天璇怅然若失。
姬子衿这一次知道这位高傲的帝姬嘴里说的他是谁，是风阑，人类的另外一名英雄，无名英雄。
……
天下城，皇宫。
朱红色的瓦砾在寒风中屹立，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皇宫半空停泊着一架巨大的飞空舟，曾经皇帝对这种奇技**巧的机械是嗤之以鼻的，比起外物，他跟相信自己，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得不利用一下他曾经看不起的东西了。他和皇后携手站在摘星楼之上，像是高不可攀的神诋俯瞰人间，俯视着这座宏伟的巨城。在前几日，他已经分掉了宫内的金银宝物，遣散了宫内的女眷和部众，流血牺牲已经没必要了，他也不值得让这些人视死如归般地再继续追随下去。
世界树下，陈国师还在做法，他要剥离龙脉，龙脉，即大凉之气运。
感受到犹如实质般滚滚而来的气运加持在皇帝身上，他闭上眼，心满意足，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自己每日刻苦，奋笔疾书，武艺射术，韬略兵法，无所不知，他一度严苛要求自己，他太勤奋了。可当知道诅咒之秘的那一刻，他对什么成为千古明君失去了兴趣，他的全部精力都奉献给了为皇族破除延续四百多年的诅咒。
可现在都不重要了。
在他生命的终点，如果被命运不断的戏弄，那么他甘愿和魔鬼合作，只为圆他多年的追求的梦，哪怕梦醒了，依旧那样残酷。
“你害怕吗？”他柔声看向身边的皇后。
“臣妾不怕。”
……
天下城之外。
于冉和李山并肩策马而行，身后是数万禁军，林间也有许多高手在前行。
“李大人，陛下不是让你走？你怎么也跟上来了？”
“于统领，你不也跟上来了？”
于冉嘿嘿一笑：“天下人都说我于冉是吃人的魔鬼，是皇帝陛下的鹰犬，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做了一辈子小人，吃了那么多年的君禄，皇上对我那么好，这种时刻，我要是一走了之，青史如何评价我？”
李山不语。
“哈哈哈哈，好，你们都没走，那太好了。”一豪迈大笑声传来，须臾，一麻衣老者踏叶而行，眨眼飞身到了众人身前，乃是监察院大总管闫乐。
皇帝遣散了宫廷强者，遣散了百官。
“走？哼哼，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走什么？”于冉大笑，毫无惧意，手执长枪，看向身后的数万禁军：“将士们，我等捍卫皇权，从未有过战斗，这些年，皇帝陛下待咱们不薄，如今陛下有难，谁要退缩？”
“血战不悔，至死方休！”
禁军齐声喊道。
声音如雷，气势如虹。
他们这些禁军，从未有过战斗，几乎都只是干着维护治安的工作，但这些年吃穿不愁，富得流油，竟无一人退缩。
当然，天下城的百官可就没那么大的归属感了，因此在于冉接到皇帝陛下让他解散禁军，不要做无所谓的抵抗，放下武器回乡去的消息，他立即带兵闯入天下城各大官吏的府邸，把他心里认为的贪官污吏全部杀了个干净，血流成河，哀嚎如雷。
“你们都不走，那我也不走了。”丛林中倏忽出现一道黑影，霎时，一白色宫装的青年出现，他一脸桀骜之色，赫然是白雕。
闫乐笑了：“白雕，陛下不是早就让你走了吗？”
“放心不下他老人家，就一直在天下城外转悠。”
“哈哈哈哈，那甚好，我等一起为皇帝陛下再轰轰烈烈做一件大事。”闫乐红光满面，放声大笑。
越来越多宫女和太监从幽暗密林中飞出来。
在这一刻，他们彼此放下恩怨，同仇敌忾，誓死捍卫皇权。
他们无一例外都收到了皇帝遣散的消息，但又回来了，始终无法割舍这份对皇权的归属。
这一战，九死一生。
“好，那让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下辈子再聚皇宫。”
“下辈子再聚皇宫。”
那些冷漠的宫女和太监没说话，却表明了态度。
……
洛阳与中州之间的官道。
林孤生和高乾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他伤势未痊愈，但不知高乾哪里能了一颗带有神性物质的药丸，他的伤势奇迹般完全恢复了。
这里竖着一杆大旗，上书“推翻暴政，覆灭大凉”八个鲜艳入血的大字，人影绰绰的营地聚集了很多人，这一看，竟还有许多熟悉面孔，例如当年满江之乱刺杀皇帝的广陵歌姬曹轻语，越州游侠衣剑雪等人，还有在敦煌途中见到的刺杀太子的太史禅，和许多不知名讳的刺客，甚至青帝都赫然在列。
也有当初在襄阳合力诛杀旱魃的高手。
人数众多，有数千余人。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的各地名山大川的门派弟子，乃至以儒家、墨家为首的百家人。
“林兄，别来无恙。”这时，他看到了一熟悉的身影，赫然是当初在江城外河畔上有过一起青梅煮酒论道的孙渔舟。
甚至还有当年得到他断玉膏相助逃出生天的宁安。
“林兄。”
冲他笑的竟然是当年在青牛镇有过一面之缘的猎妖人应佩沉，他也来了。
连多年前逃离天下城的宁安，张冲也在。
人太多了，熟人也多。
甚至还有当初在北漠草原上开酒馆的黑阎罗。
“你们……”
林孤生痴痴呆呆。
高乾微微一笑：“林统帅，还是那句话，天下义士何其之多？我等不过是心中有个共同的目标，才聚集在这。”
林孤生苦涩一笑：“不要叫我统帅了……”
“诶，统帅说什么话，若非荆州军百万大军组成钢铁洪流击溃中州铁军，我等如何有机会？”
的确。
中州铁军在，别说他们区区几千好汉，哪怕是再翻十倍，也不够。
“出发吧。”
在他们出发的时候，不远处的天下城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颤动，天下城太雄伟了，传说是仙族建造，屹立在世间的中心数千年不倒，哪怕是在这里，隔着天下城很远的山谷，也能隐约看见那座巨城的轮廓。
此时此刻。
那座巨城笼罩在一片乌云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竟在坍塌……
“糟了，来不及了……”
“杀！”
“诸位，天下城见。”
背后的含义也有一层，黄泉路见。
数千人各凭手段，或急速掠过，或御剑飞行，或凌空瞬移，像拼命赶往那座巨城。
……
“李大人，你为官多久了？”战马上，于冉漫不经心地询问。
李山不假思索道：“于统领，我是天授五年的武状元，后在兵部军机处当执戟郎中，天授一十二年满江楼一案，提拔为四品执戟校尉，天授一十三年任北漠第一军团临时总督，天授一十六年任北漠直隶属总督。”
“啧，自从李大人救驾有功，就一路被火速提拔啊。”于冉轻轻一笑：“我是太安三十五年的武状元，痴长你几岁，太安三十七年被编入禁军，天授二年提升为副统领，天授六年为大统领。”
闫乐哈哈大笑：“你们可都是靠着武举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我就不一样咯，太安二十三年被监察院抓入大牢，后得到太子赏识，隐姓埋名，在监察院做事，在监察院沉浮了十几年，太子登基时，我为其铲除政治势力集团，天授二年任了监察院总管，一直到现在。”
众人谈话间，忽然那座巨城轮廓开始颤动，似乎有坍塌之迹象。
“……”
然，前方山谷中，飞身出无数喊打喊杀的江湖人士。
李山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手执一杆锈迹斑斑的长枪的林孤生，威风凛凛，他愣了一下。
“兄弟们，杀，誓死捍卫皇权，黄泉路上见。”
“黄泉路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