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将军,军中弩矢已经不足两万。箭矢尚余三万支。”
被问到的亲卫,有些底气不足的回答。
弓弩是宋军的绝对主力装备,军中兵种配比,一都打到六成甚至七成都是弩兵。
剩下的也是弓兵占一半。
负责正面厮杀的近战兵种除了必不可少的刀盾兵之外,有的时候甚至枪兵都没有。
可是现在军中弩矢却不足了。
这就叫人很为难。
“怎会……罢了。”
本就知道怎么回事的周侗,不过是以防万一一问。
弩矢是重中之重,箭矢其次。
从瓦岗开始军中就在匠作营中安排了常置任务,分出人手生产弩矢箭矢。
但消耗永远要比生产的快。
封丘一战,就损耗了大量的弩箭,瓦岗痛击完颜宗翰消耗最大的同样是弩箭。
到了梁山,匠作营安置好之后一日不曾懈怠生产,但仍旧是远远供应不上大军所需。
这次出征青淄,陈冲不但给了他半数的兵马,弩矢更是基本被搜拉一空了。
“弩矢守城,消耗敌军士气的策略恐怕不能持久,需要做好刃战的准备。”
周侗心理调整着对敌策略。
不足两万的弩矢,以金军的攻势,恐怕最多能支撑两天。
弓箭虽多,可军中的弓手却并不多。
每一个弓手都是最精锐的强卒。
自从弩兵在军中占比越来越大,耗时耗力才能训练的弓手就日益减少。
眼下城中兵马,能够挽弓完成一场战斗的弓兵,只有可怜的不足一千。
比辛从忠领着的骑兵还少。
之所以箭矢存量比弩矢多,原因就是用箭矢的人少。
“不过两日,你们能撑过这两日再说。”
抬头看向天空的烈日,周侗心态平稳。
弩矢不足只够两日之用,但城下的鞑虏不知道,而且也要能撑过两天才行。
高清城方圆数十里之内,可是一条大河都没有。
这么烈的太阳,周侗很难认为完颜挞懒他们能够撑过三天。
这是一场注定短暂,谁先急躁谁就先输的战争。
“呜,呜呜——”
约莫两个时辰的准备,金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数千骑兵分散开来,一人操控双马,驮着装满土的皮囊星沙一样冲向城墙之下。
“将军,贼军进攻了。”
“传令,盾兵掩护,弩兵全力射杀。”
周侗下令,没有任何限制节约弩矢的意思。
“咚咚咚!”
令鼓声轰隆作响。
下一刻密集的弩矢如飞蝗射落。
然而取得的效果并不理想。
弩兵是宋军的强项,金军又怎么可能没有相应的应对办法。
散星阵就是金军骑兵应对弩兵的大成之作。
充分发挥金军骑兵精锐的单兵素质,一人双马的战斗优势,放弃集群冲锋,让弩兵根本没有办法齐射。
再利用灵活的骑术以及速度,最大程度的减少弩兵的杀伤。
城头的弩箭如雨纷落,城下的骑兵死者寥寥。
冲到城前一侧,金军骑兵灵活的绕城而走,将一个又一个装满土的皮囊扔到城墙脚下。
转眼间,皮囊就沿着城墙扑开十几丈宽。
后续的皮囊仍然在不停的飞过来。
城上守军立刻调集兵马重点狙击,结果早有经验的金军并不慌乱,转头又再另一处开始抛掷皮囊。
如此反复拉扯,等城下的金军将所有的皮囊都抛完,已经有形成了七处可以继续向上累加的突破基台。
最高的一处已经有近仗,最矮的一处也有两尺,宽度都在数丈以上,最宽的有十几丈,一旦垒土齐平两丈的城墙,无论哪个坡道都足够数马并行冲上去。
丢下百来具尸首跟死伤马匹,抛完土囊的金军潮水而退。
“呜呜——”
“轰隆隆~”
不等城上守军喘一口气,整装待发的金军后续骑兵有开始了一人马的冲锋。
“将军,金贼好些人换马不换人!”
有眼尖的亲卫观察到了金军的操作,紧张愤恨的赶紧禀报。
“鞑虏长于驾马,常情也。”
周侗不以为意。
金军不同于当世任何军队,自有自身特色。
同样的骑兵,西夏铁鹞子跟禁军的具装骑兵差别并不大。
都是一个到几个冲锋就决定生死胜负。
但金军不同。
金军之中的骑兵,以冲锋十次为基本。
马累了可以换,人会一直坚韧冲锋到架不住马为止。
“传令,出动弓兵,射杀向丈高土坡处去的贼军,亲卫骑兵城下备战。”
金军的冲锋再起,可以预见的是,这一次下来必须要出城去摧毁部分比较高的垒土坡道了。
尤其是那道宽十几丈,已经堆高近丈的土坡,再让它堆高两尺,以金军骑兵的精锐,冲上去纵马一跃就能跳上城墙了。
“王再兴!”
传令兵飞奔而去,周侗再叫王再兴。
“末将在!”
王再兴洪声上前。
“与我守住城墙,决不许有任何一个鞑军立住跟脚。”
“末将遵命,但末将有一口气在,鞑子来一个杀一个!”
王再兴露出嗜血的狞笑。
周侗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城楼。
城楼之下,一都骑兵肃杀而立,等候多时。
周侗翻身上马,手提铜棍,闭眼倾听城外奔马轰隆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过。
某一刻,浪潮一样对城墙拍来的城外马蹄声一滞。
“开城门!”
周侗豁然睁眼,扬棍开声。
“嘎吱吱——”
绞盘拉动,紧闭的城门缓缓洞开。
门缝中可见城外的金军骑兵正在有序后撤。
“随老夫出城。”
一震通关,周侗一马当先而出。
上百骑兵近乎是撵着撤走的金军屁股扑了出来,也不管已经退出城上守军射程的金军见城门洞开什么反应,周侗领兵直扑最高的一处土坡。
“起!”
奔马冲前,周侗声如霹雳,双臂擒着铜棍噗的一声插进层叠的土囊之中。
下一刻人借马力,双臂坟起,周侗举火燎天。
“哗~”
轰响中铜棍擎天,数不清的土囊被挑飞,散花一样向着城墙远处抛飞出去。
紧随其后的骑兵飞驰而过,手中长枪挑动,顺着周侗轰开的缝隙加大伤害。
破坏总是比建设要快的。
很快这条十几丈的突破就被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