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源不顾虚弱，向陈冲说明得到的最新情报。
信王赵㮙走水路北上，一路急行，兵分三路配合沂州等地的守军，成功拦截住了滞留在京东道南边的数万金军。
到消息传到济南的时候，张叔夜已经领军跟金兵大战了数场，各有损伤。
但总体形势是张叔夜占据着优势。
毕竟金军属于是孤军，缺少最重要的补给，而张叔夜现在的强项正好是补给。
有源源不断的兵员粮草从江南输送到位，又有堵截金军的士气加成，只要没被一次性打崩溃，凭借张叔夜的经验还有统帅能力，这支金军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听完消息，陈冲又安抚了王二源一阵，叫人给他喂了安神的汤药后匆匆离开。
“信王不愧是姓赵一家里稍有的异数。这算是当前局面下难得的好消息。可惜了，能更早一些就好了。”
回到临时征辟为行台的知府衙门，短短的路上已经将他因为赵榛北上带来欣慰消磨殆尽。
赵榛这一局，如果能早上些时候，哪怕是赶在完颜宗弼分兵之前，甚至完颜奔睹受降赵㮙之前，都属于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扭转战局的大功劳。
可惜现在，赵榛就算全歼了被堵住的金军别部数万人马，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只剩激励士气这么一点效果了。
对整个大战局不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隔靴搔痒。
汴梁被围在即，济南已经被围。
关中一线战局不明，但岌岌可危的形势就在那里。
整个抗金战线，关中，汴梁，山东三个支点，各有各的困境危险，除了汴梁看似好像就汴梁还能苦苦坚持，有着蜀地这么一线生机在。
至于关中跟山东，已经自顾不暇了。
“那就等吧。”
默默梳理完整个宋金双方的战争形势，陈冲能做的唯有继续坚守下去。
……
青州，济水入海之地。
秋浓意冷，浓雾笼罩了水面。
金军的全幅心思都被牵扯在高清和济南一线，对海边之地本就不感兴趣，多有忽略的金军，彻底将这里遗忘。
自然就对穿梭在浓雾之中，跨过滚滚江水，浩浩****闯入大海的庞大舰队不得而知。
旗舰之上，一身戎装的周侗屹立远眺，目光深邃，哪怕浓雾遮挡之下其实除了左右的舰船，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不妨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一身气势点滴汇聚成一股深深的躁动。
此去跨海击贼，当力挽狂澜，不惜埋骨他乡。
“老将军，你说咱们这次去，能有几分胜算？”
张荣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周侗身旁，开口低声的询问，语气中有些忐忑的茫然。
跨海击敌，对张荣来说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汉武有跨海击高句丽而收乐浪四郡。”
“大唐有白江口刘仁轨大破倭寇，扶立危邦。”
“此去鞑子老巢，不过是去我大汉旧土，将军何须忐忑。”
周侗轻描淡写，赫赫有名的案例随口道来，以激励张荣信心。
“王上常言，当今舟师之胜，远迈往昔，峥嵘一时，显赫千载。”
“鞑虏水师如何滥竽充数，张将军身为水师统帅，比我这个老东西清楚的多。”
“此去，当立不世之功，不使先辈专美于前。”
“老夫已经行将就木，时日无多，到是对这些功名利禄不甚追求了。但张将军难道就不想给自己博一个冠军侯回来吗？”
“直捣黄龙，擒敌之帝王，至紫宸殿上治罪，如此不世之功，老夫以为当酬以冠军侯尊位方可。”
“张将军以为呢？”
激励之后还是激励。
周侗用的东西直白却叫人难以拒绝。
千里入敌营，擒贼酋掷于王前论罪，功爵以冠军侯彪炳史册。
霍去病的事迹，不管流传多久，时隔多少年，依旧是所有从军之人最高的追求。
这次跨海攻击，直捣黄龙，攻其不备，虽然单纯从功劳和震撼上不比霍去病八百骑突袭匈奴王庭，得冠军侯，封狼居胥。
但事情真的做成了，单纯一个冠军侯的爵位，真的不是不能设想一下。
那可是一旦得到，就是给个公爵，甚至异姓王爵都不换，堪称武人可以传世的最顶级荣耀。
“老将军说的这些，我是做梦都不敢去奢望的。”
周侗描绘的画面太美，张荣不敢去想，只觉得嗓子里一阵干痒，连忙苦笑着自嘲。
冠军侯千古以来只此一位。
便是与封狼居胥其名，勒石燕然的那位，实际上也要差上半筹的。
而且从传奇性上来说，封狼居胥的天纵奇才，比亡羊补牢的勒石燕然高出去不止一筹。
张荣就算对自己再有自信，也真的不敢去跟霍去病碰。
但即便苦笑自嘲拒绝好高骛远，可经过周侗这么一番好似粗暴的激励，张荣心中的那点忐忑却是真的没了。
信心重新凝聚了起来。
“不过老将军有一点提醒的对，正如王上所说，论舟师之利，当时我汉家无敌！”
“此去擒黄龙，大有可期！”
目光渐渐凛冽炽热，张荣昂首，好像要看破重重浓雾，将会宁府这个目标看个一清二楚，一击钉死最肥的那只鞑酋。
“就该如此舍我其谁，若张将军这个水师统帅都没了信心，如何号令这支舰队？”
周侗呵呵一笑，给出肯定的激励。
“此去鞑虏腥膻之地，需时几何？”
话锋一转，周侗面色重新平静，趁机进入了军议模式。
做为陆军统帅，他需要根据张荣的消息做好必要的调整。
“老将军放心，此渤海虽与东海连通，但更像放大了数十倍的梁山泊，哪怕是冬日也少有风高浪急的时候。”
“我等此次跨海而击，最多不过旬日。”
信心起来的张荣顾盼生姿，对渤海这个同属喜怒无常的大海一点不带惧怕。
“旬日时间吗？若有可能的话，将军还请尽量加快速度吧。”
周侗回首望向西方，那里是浓雾中已经不可见的陆地。
“王上困守济南，时日越久，恐怕危险越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