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烨的话，金铃长老又好笑又可气，忍不住出言讽刺道：“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小小的引气境弟子，也敢大言不惭外出游历，你能游出个什么来？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自小便在青渊城长大，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西北地界，以前在青渊城时，你凭借青渊城弟子身份，以引气境实力游历，能得到不少便利，如今青渊城已经没了，你再这么出去，不倒贴钱就不错了！上哪里挣这五十两银子？”
金铃长老越说越气，只觉得林烨眼高手低，不识抬举，“要不是看在羽儿的面子上，我岂会与你说这么多？”
但林烨静静的站在原地，脸色表情波澜不惊，也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这让金铃长老更气了，“也好，那你就去外面撞撞去吧！”
金铃长老不在搭理林烨，兀自拉着羽儿说话，就像一个寂寞许久的老人，碰见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因为金铃长老收了羽儿当徒弟，林烨通过慕清寒，也查过金铃长老的资料。
金铃长老是青渊城名门出身，年轻时候不断修行天赋出众，连容貌也生得沉鱼落雁，俨然一副风华绝代的仙子模样，那时候，想追金铃长老的人可以从青渊城排到中原去。
但金铃长老心高气傲，一般男子哪能入她的眼睛，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一直拖到了三百余岁。
即便金铃长老修为高深，但随着年龄增大，倾世的容貌也渐渐不再，至少从外表来说，已经从仙子掉落凡尘，成为一位韵味十足的中年妇人。
虽说如此，但凭借着金铃长老的天资家世，以及依旧出众的气质和容貌，想嫁出去依旧不难。
但金铃长老的脾气并未减少些许，甚至比起以往来更加高傲，而她的年龄又变得十分敏感。
以金铃长老的想法，是想择一人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但与金铃长老同龄甚至略大的男弟子，早都有了道侣，甚至已经儿孙遍地了，以金铃长老的傲气，岂会给人当后妈？
而稍许没有成亲的优秀男弟子，不是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就是人渣中的人渣，金铃长老更加看不上。
若放眼年龄较小的男弟子，那相处起来就更尴尬了。
结果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一直拖到金铃长老彻底年老色衰，成为垂垂老矣的老朽，彻底断了成家的念头，而且年老后，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平常少有人亲近。
这让金铃长老虽然实力出众，但生活的十分顾忌，如今，她在羽儿的身上看到了许多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所以才会收她为弟子，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金铃长老已然将羽儿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才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
“羽儿，今晚别走了，就住在我这吧，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这就让厨房准备。”金铃长老眼露慈祥，紧紧拉着羽儿的手腕不放开。
羽儿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和哥哥刚刚在清寒姐姐家里吃过了，而且我们已经在外面的悦来客栈里订好了房间，我还是回去住吧。”
“外面乱得很，很不安全，还是住在我这里吧！”金铃长老虽不情愿，但还是说道：“这样吧，让你哥哥也一起住进来吧，你看可好？”
羽儿不觉将目光望向了林烨，林烨拱手说道：“多谢长老好意，不过客栈里还有我们的不少朋友在，撇下他们不管，着实说不过去，所以还是不打扰长老了。”
“你！！”金铃长老气急，恨不得一掌轰去，将林烨击倒在地，“那你自己回去，别带着羽儿！让她留下！”
“师傅！我、我——”
金铃长老直接打断道：“你哥哥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还是说，你是嫌弃老身了？”说到这里，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的金铃长老尽管哭了起来，甩开了羽儿的手，“我就知道，你们都烦我，都烦我！那你走吧！走吧！以后也别来了！徒徒增添伤悲罢了！”
“师傅，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那我还是留下来陪您吧！”见金铃长老哭得如此伤心，羽儿心里也一阵不好受，答应下来。
“好！果然是我的好徒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师傅伤心的！”金铃长老笑了起来，再次抓紧了羽儿的手腕。
见到金铃长老如此模样，又见到她对羽儿的态度，林烨也就不再坚持什么了，“长老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让羽儿留下来陪您吧，那林烨先告辞了。”
金铃长老擦了擦眼睛的泪水，说道：“看在羽儿的面子上，那个工作我随时为你留着，什么时候来都行！”
“多谢长老厚爱！”林烨又向羽儿嘱咐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
金铃长老看着林烨的背影，摇了摇头，“唉，你这哥哥人太倔了，就像年轻时候的我一样，会吃大亏的。羽儿，你心里可有心上人么？”
“心上人？”林羽儿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师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啊，我心里只有哥哥！”
金铃长老目光柔和的望着羽儿，苍老的手掌轻轻拂过羽儿清秀的长发，感受着羽儿身体内的勃勃生机，这就是年轻啊，“羽儿，这世上最珍贵的是时间，其次，是家庭，一个爱你的人。
“我青渊城里天赋容貌界出众者虽然不多，但每年都会出上那么几个人，以我这些年来的观察，甚至你师傅我自己的经历，这些年里晚年幸福者，不过区区两成罢了，其余人不是孤独终老，便是家里矛盾重重，着实难言幸福。
“你其实还好，不像我年轻时候那么傲气，那么看不起人，这很好，师傅希望，你能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过完这一生，不要像我一样……”
林烨径直返回了悦来客栈。
刚走到三楼，就看到坐在窗边桌子上独自饮酒的李子书，林烨不觉走了过去，坐到了李子书对面，“你在刚在清寒家里喝了一顿酒，如今回来，这是又补了一顿么？”
李子书一口饮尽碗中烈酒，笑道：“在清寒家里，我哪里放肆喝啊，太不自在了，自然要回来再喝一顿。当初启程时酒买少了，结果走到半路便已经喝光，差点闷死我了。羽儿呢？没有回来么？”
林烨不喜欢喝酒，仅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金铃长老留下她了。其实我本不想让羽儿留下，但金铃长老为此都流泪了，我也不好再拒绝。”
“哈哈哈，少见多怪，这金铃长老也不是第一次流泪了，听城里人说，几百年前，金铃长老是何等的风华绝代，让无数男弟子们倾心向往，如今年老后却落得孤苦伶仃，寂寞无人，背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呢？
“金铃长老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为此经常情绪失控。”李子书又饮了一口烈酒，笑道：“说真的，我从清寒身上就看到了金铃长老的影子，同样修行天赋和容貌出众，同样心高气傲。
“我就怕清寒以后落到金铃长老的下场，才卖力追她，可惜啊，她不领情啊！唉！”
“……别吹了！”林烨无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可从慕家听到什么消息么？咱们青渊城现在怎么样了？”
李子书摇了摇头，“还能怎么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咱青渊城虽然带出了近两成的力量，这些人每时每刻都会消耗天量的资源，就凭那些家底，能撑到几时？”
李子书将目光望向窗外，目光渐渐复杂，“你看街上那些实力算是不错，聚在一起的年轻男人，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在找咱们青渊城的女弟子呢。
“你可知道，就在咱们青渊城来到此城一个月内，已有百余位女弟子嫁人了，嫁得都是在寒山寺有一定地位的世家子弟。这事传出去后，你想想天下人会怎么看咱们青渊城？这些男人们就是来碰运气的。”
李子书直接端起酒壶，大口大口的饮尽烈酒，“这都是些什么鼠辈！想不到，我青渊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唉，林烨，我想离开这里了，以我来看，以我青渊城目前的力量，根本无力夺回西北，以后只会慢慢沦为寒山寺的附庸，眼不见为净，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先打听到舍利果的消息再说吧，能接起这条断臂自然是最好了。”
李子书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舍利果的事情已经眉目了。还有五天就到年底了，也就是舍利树结果的日子，按照以后的规矩，寒山寺会主动送一枚舍利果与我青渊城。
“但青渊城已失西北，实力不在，而舍利果又珍贵无比，所以寒山寺想把这枚舍利果留下，不给与我们。
“好在寒山寺身为天下三大势力，是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的，落难后就背弃与我青渊城的盟军，这天下人岂不骂死他们？所以，寒山寺便借口青渊城的年轻一辈实力不行，得到舍利果只会浪费，而天下诡异渐起，需要合理运用每一分力量！
“所以，寒山寺决定跟我们青渊城进行一场年轻一辈弟子的比试，双方更派出十名年级在三十岁以下的弟子，以车轮战对敌，哪一方十位弟子全部落败，就算输。
“若我青渊城赢了，则寒山寺不但会将本该属于我们的舍利果双手奉上，甚至还会多赠与我青渊城一枚舍利果，帮助我青渊城恢复实力。
“可若我青渊城败了，那此次的舍利果便由寒山寺代为保管，待我青渊城年轻一辈起来后，在将这枚舍利果双手奉上。”
李子书摇头道：“这寒山寺精明得很，知道就目前的情况，只要时间拖长，咱们青渊城只会越来越弱，哪里还能觊觎那枚本该属于我们的舍利果？”
林烨问道：“咱们青渊城能赢么？”
“根本不可能。”李子书笑道：“我的实战能力，在青渊城的同龄人里，我自问至少排在前三，但在青渊城三十岁以下的弟子里，至多也就十五名开外，照我青渊城以后的实力，我根本没机会参与这种比试。
“而如今呢？我看过此次参与比试的人员名单，以我的实力，足以排在前三名！你说这这么打？”李子书摇头，“寒山寺的实力本就不在我青渊城之下，即便我青渊城全力应战都不见得能赢，如今衰败成这样，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若你愿意参战，那就另当别说了，”李子书笑道：“上面说了，若真的赢了寒山寺，这两枚舍利果全部送与参与比试的十人之二！怎么样，有兴趣么？”
林烨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有兴趣，不过以我的实力，你觉得真的能胜过寒山寺么？”
“我不能保证，但几率很大，你若全力出手，六品中期都可抗衡，而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一辈里，优秀者太多也就在五品初期，不过听说寒山寺的第一名，是五品中期，即便领悟领域，想来也不是你的对手，毕竟林师弟也是有妖域的。
“唯一的不确定是消耗，一旦在车轮战里你被消耗过大，那就说不好了。”
林烨点了点头，“明天我就去慕府找清寒，通过她的关系成为十人之一。”
李子书笑道：“不必明天了，清寒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在六楼甲子房。”
“嗯？她没留在慕府么？”
“小二！再来一壶热酒！”李子书吩咐一声，转而说道：“本来是想留下的，可是他父亲竟然想说服清寒与寒山寺联姻，清寒不愿，这才随我回来。”
“什么！？”林烨的脸色变了，起身就准备往六楼而去。
“林师弟，你可不要将清寒拱手让人！否则，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的！”
林烨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李子书，“想不到，你竟会说出这种话。”
李子书笑了笑，“我虽然喜欢她，可惜她不喜欢我啊，我天生散漫惯了，若我不是清寒小队的一员，清寒才不会多跟我说话呢。没机会啊。”
林烨沉吟稍许，突然笑道：“恐怕就算有机会，你也不会把握吧。”
李子书愣了一下，转而大笑起来，“知我者，林师弟也！咱们修士动辄几百年的寿命，特别是咱们男人，对年龄也不敏感，何必早早将自己的一辈子交出去？要我说，先混上几百年再说吧，哈哈哈——！”
林烨摆了摆手，径直往六楼而去，不过心里却想着李子书刚才的话，“混上几百年么？”他的脑海中很快浮现起慕清寒的身影，心里不觉一热，“若清寒真愿意嫁给我，这辈子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
林烨走到六楼，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敲门，但他很快看到走廊尽头的天台边上，正迎风站着一位熟悉的靓丽人影。
是慕清寒。
“清寒，”林烨缓步走了过去，他见清寒只穿着一层纱衣，虽说南方冬季不像北方那般严寒，但晚风也是十分冷厉的，林烨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清寒披上了。
慕清寒没有拒绝，她微微回头，看向林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你回来了，羽儿呢？”
“她被金铃长老留下了，”林烨迟疑片刻，说道：“听说，听子书说，你父亲想让你，去联姻？”
慕清寒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林烨突然上前，将穿着自己外衣的慕清寒紧紧抱住，他的额头靠在清寒的肩膀来，任凭寒风将清寒的发丝吹到他的脸上，带着一股迷人的女子香味，让人陶醉，“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去联姻的！”
慕清寒嘴角带笑，也轻轻靠在林烨的怀里，微微闭上眼睛，“虽然我不愿意，但这些年来父亲待我很好，我也不想拂了他的意。”
林烨脸色惊变，“你不会同意吧？！”
慕清寒轻轻摇头，“也要谢谢姐姐，如今姐姐已经加入南斋家族，有了这层后盾，这慕家至少能在寒山寺立足了，我心里虽然亏欠父亲，但既然此事已经无关慕家生死，我自然不会同意。只是未来若有机会，我还是想报答一番父亲的养育之恩。”
“那是自然，这是应该的！”林烨松了口气，将清寒抱得更紧了。
清寒轻笑道：“明天跟我回家一趟。”
“是去拜见岳父大人么？”
“贫嘴！”慕清寒羞怒一笑，用额头轻轻一顶林烨，以示自己的不满，“是为了与寒山寺的十人之战，你可知道么？”
林烨点了点头，“我从李师兄那里知道了。”
慕清寒回道：“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希望你能代表我青渊城出战，只是你的名声不显，上面人并不服气，所以需要你随我回家，至少亮一亮实力，让上面人知道你是有资格的。”
“嗯！”
林烨和慕清寒在天台呆了许久，直到夜色深了，才各自回去。
两个人虽然借以动情，但慕清寒生性保守，并不主动，林烨也不想强求清寒，也觉得两个还未走到那一步，他将清寒送回房间后，也兀自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