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泉付了钱,转头便看到了他们,他赶紧低头来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愕,而后起身离开客栈。
看到他已走,杨天林、泠墨娴立刻起身去追他,寒星也遂他们前去,沈傲维三人亦离席而去。
林哲泉猜到他们必定会追出来,所以他只在街上闲逛,好借机甩掉他们。杨天林三人跟在他身后,沈傲维三人又跟在他们四人身后,七个人相距不算太远,在街上走走停停。林哲泉只一心要摆脱他们,谁知这几个人都阴魂不散。他忽然眉头一皱,心生一计,将他们向丛林中引,欲借天色、地形甩开他们。打定主意,他从小巷中穿出去,直奔林中。这六人见状,紧紧跟着他,唯恐将他跟丢了。
他走得飞快,后面的人速度也不慢。月光照在林中,隐约可看到移动的人影。追了半天也没能追上,寒星想到一个主意,对他二人说道:“我去前边截住他,你们在后面挡住他。”
“好。”他二人应声罢,但见一道白光掠过数棵树,落在林哲泉身前。林哲泉看到白光,却躲不开,待他定睛看时,发现身前站立一人,正是寒星。他见状连忙向后退,却不料又有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心中一惊,立即回头,看到了杨天林和泠墨娴。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三人见面,杨天林与泠墨娴两人却不知该从何开口。片刻,林哲泉先开口问道:“三位是何人,为何要跟踪在下?”
听他这般言语,泠墨娴心中分外难受,看着他问道:“傅泉,你不认识我们了吗?”她眼眸中莹莹泪意倒映在林哲泉眼里,而他却只能强迫自己看着,不能有一丝怜惜之意。
“你们?你们是谁?”林哲泉佯装不懂,反问道。他说话时脸上还挂着笑意。
“傅泉,你不要这样。”泠墨娴听罢连连摇头,悲痛不已,劝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们。好不好?”
“姑娘,在下不姓傅!”他郑重的对她强调道,虽然笑着说话,目光却是格外冷漠。
“你……”她惊住了,而后想到一件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余痕!你被困在紫凌峰,他一定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不记得我们了,对不对?”
林哲泉听罢,心中亦是痛苦万分,但面上仍是笑道:“姑娘,想必你是认错人了。”
“不会错的!”泠墨娴说的肯定,声音也提高了些。林哲泉摇头笑而不语。
“傅泉,”杨天林终于开口了,压抑着所有感情,言语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也许,真的是我们认错了人。我们只想找一位朋友,你恰巧与他长得……完全相似,我们想确认一下。若真是你,傅泉,我们一定会帮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不会丢下你。你是我们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倘若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位朋友……”他说完这句话,眼中的落寞增了许多,停顿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们也算是与你交一个朋友。”
他说罢,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哲泉。黑暗中,林哲泉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轻轻颤抖着。
双方各自沉默片刻,林哲泉笑道:“很抱歉,你们真的找错人了。不过,我很欣赏你的重情重义。他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此生不枉!”杨天林没有接话。良久,他轻叹一声,说道:“走吧。”
林哲泉眼眸中映出他们缓慢的步伐,耳畔犹回响着他充满遗憾的声音,月光洒下来,似隔了重重迷雾。他不敢伸手触碰这两道背影,唯恐一眨眼他们就变成了重林幻影,只余隐隐烟树。
良久,他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失神地望着天上明月。诗词中多以明月寄愁思,而此刻,月,可解愁乎?
有诗叹曰:
林深幽幽影孤凉,皎月清光照仓皇。
常记昨时初度酒,哪堪今朝焚墨伤。
寻香错留相识短,追影不见情意长。
徒问姮娥可解愁?烟淡渺远落心霜。
他终于离去。在远处跟踪他的沈傲维、秦玄熙、萧然三人见状,又紧紧跟着他。他回到了镇上,找了一家距他们住的地方很远的客栈,沈傲维三人当即决定换客栈。他们和林哲泉住在一起,也好探知集霞岭的消息。不在话下。
且说杨天林三人返回客栈,寒星见他俩都愁眉不展,便劝解道:“真有可能是你们认错人了,再者说,我们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一个和傅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总归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唉!”杨天林叹道,“但愿是我认错了。”他说罢这句话,心中又暗自说道:“也但愿,我没认错。”他眼中透着坚定。
泠墨娴十分沮丧,但话语中又带着不甘心,说道:“我不相信。怎么可能不是他?他的声音,他笑的模样,他……”
“墨娴,其实我们可以这样做,”寒星思忖片刻,说道,“你和天林去找他,我去余痕那里。分头行动得知结果也快些。”
“好。就这么办。”他两人也赞成。杨天林叮嘱他道:“我们看到的那人身份应不低,你去是要多加小心。”
“嗯,我明白。”他应道。
而后三人便各回房间睡觉。
但这一晚,注定所有人都无眠。杨天林站在窗前回想往事。泠墨娴坐在房中睹烛忆人。寒星盘算着明日到皞灵教军营之事。林哲泉在房中写字,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傅泉”。萧然想到姐姐的事便再无法入睡。沈傲维在想着该如何接近林哲泉。秦玄熙看到他们三人房中灯都亮着,不由得担心起来。
次日清晨,寒星早早地便出发了,杨天林和泠墨娴吃罢饭便向店主打听昨晚是否有蓝衣男子入住本客栈,这人是他们的朋友。店主说没有,但又告诉他们昨晚有一位穿蓝衣的男子和另外一男一女退掉了店房,送他们出去时看到他们往西边走去了。他两人听闻此言大喜,连忙道谢,而后向西边寻去。西边很是偏僻,不过还是有几家客栈的,他们决定每家店都进去看一看。不在话下。
却说林哲泉写了一夜,桌子上、桌旁地面上都散乱着铺了好几层纸,阳光洒进来,砚中墨水泛着光亮。他写着写着猛地停下笔,注视笔尖良久,最终放下笔起身,将这些纸捡起来统统付之一炬。他在房中坐了一日。而这一日,杨天林他二人算是白跑了,沈傲维三人亦是空等了一天。
晚上,林哲泉换了一身夜行衣,越窗而出,趁夜色向集霞岭方向行去。他该办正事了,而且此事决不能办砸。然而他的行踪被秦玄熙发现了,秦玄熙来不及通知沈傲维和萧然,拿起宝剑便追了过去。秦玄熙没有离得太近,因此林哲泉并未发现他。两人一前一后疾行于月下,但见:
月辉轻洒,映天地双影;风暖微抚,动暗夜无寂。步履重稳,匿行迅疾。未查跟踪者,临难相助人;不知夜行意,适巧得天机。
林哲泉施展轻功在两三刻钟便来到集霞岭山脚下,他向山上走去,来到一片树林前,因他并不知林中有机关,没多想便走了进去。在远处的秦玄熙见状大惊,暗道:“糟糕!”他连忙飞身过去,在他还没叫出声时,林哲泉已陷进了机关阵法中。看到这一幕,他已知道此人与集霞岭无关,否则这机关重重的险境怎可不做些准备便进去?
其实林哲泉走进去之后便已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却为时已晚。他感觉脚下的土地在旋转,并未移步竟被带到了深处,周围的树木将他紧紧围住,他抽出腰间宝剑砍向树干,剑刃与树之间迸出火花,而且从刚才砍下去反弹回来的力度来看,这并非普通的树木。
这时,他看到包围圈在缩小,便迅速从两棵树缝隙中窜出来,又回身触摸树干,发现这些“树”都是玄铁打造,他敲了敲,从树干里传出些微弱声音,他暗自道:“半空心的。”他看罢“树”又发现包围圈在缩小,不由得又要跳出去,但这一次,所有“树”已围成了密不透风的“墙”,他没法再走了。
正在他想着如何逃生时,猛地抬头看到浓密的树冠,还有枝叶缝隙中碎碎的天空,他心中大悦,飞身跳起,却不料在他起身后,脚下的圆形的地面霎时开裂,露出一个深洞,从里面直至射出密如飞蝗的利箭,看到利箭,便再顾不得冲出去了,此刻保命要紧。
他挥动手中宝剑,斩断飞上来的一轮箭矢,赶紧趁空隙飞身到另一边,而后再次挥剑抵挡。这树干上没有可供抓握之处,他只能在两边不停地跳来跳去。
人的力气是有限的,就在他感觉精疲力尽时,从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大叫道:“兄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