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难化青枫慯

第十六回 绛衣人海再交错 迷诗根由难辨别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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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寒星问道:“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帮他!”两人同时答道。

寒星听罢,心中甚喜,但仍是问了一句,道:“他可是皞灵教的人啊,你们帮他,不就是在帮余痕吗?”

杨天林听此言,摇了摇头,向寒星解释道:“他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他是我们的朋友,这就足够了。至于他在做什么,效忠于谁,那是他的事情。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寒星听此言赞赏不已,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他的神情喜悦而轻松,心中暗道:“一直都是他在保护自己,如今,也可用自己的力量帮他了。再不是只受他保护的小孩子,真好。”他微微低头,笑得灿烂。

这时,泠墨娴想去看看林哲泉,被杨天林拦下,说道:“如今都明了了,又何必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他说罢,又感慨道:“或许,暗中相助才能让他不受伤害。”泠墨娴思量一时,点了点头。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次日平明。林哲泉因收到余痕的回信便又留在了这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杨天林和泠墨娴对林哲泉的态度不冷不热,反而和寒星说话较多,这让林哲泉困惑不已,莫不是他们真的认定自己并非傅泉,决定放弃探查?还是另有打算?他观察了多日也没个结果。暂且不提。

且说余痕结合林哲泉信中所讲情形排兵布阵,又派人到集霞岭下战书。刘懂在书上批了“三日后战”字样,让来使交付余痕。

次日晚间,余痕到营中巡视一番,各处都安好,并无异样。待他回到中军大帐,看到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他拆开信,但见上面写道:“醉里挑灯看剑,昔忆鸣销血污。且挂空斋做琴伴,不知长夜几人愁?”他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将纸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十指交叉撑在下巴处,抬眸望向前方,陷入沉思。

他还同前次一样,最先想到的依然是她们两个,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消散无影,这次,自己真的不能这么草率下结论。他眉峰微蹙,喃语道:“你是谁?你在什么地方?”他目光复落纸上,不置一语。

帐外空中铺着一条银河,遮盖了些许星光。

到了后半夜,余痕依然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四句诗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就在这时,帐外有人禀道:“属下商旋,求见少主。”

余痕听罢,说道:“稍候。”说着话,他起身穿衣,收拾一番,而后来到外帐,这才让他进来。他向余痕见礼。余痕问道:“行动很快啊。近些时日便在这附近吗?”

“属下自接到少主飞鸽传书之后,便不敢怠慢,还好夫人所在之处距此不远。两个月之前,属下追踪夫人到据此三十里外的易盐镇,夫人似乎在易盐镇住了下来。”

“夫人住的是客栈吗?”

“不是。夫人住的只是普通的农家院落,但进进出出都只有夫人一人。并且能感觉到,夫人对易盐镇很是熟悉。”说罢,商旋将一本册子呈上,又说道:“这是属下记录的重要信息,请少主过目。”

余痕拿过他手中的册子,翻了几页,问道:“最近几日,可有什么异常状况?夫人可有离开过易盐镇?”

“没有。夫人只在易盐镇活动,不曾去其他地方。”商旋说罢,又补充道:“不过属下觉得,夫人所有行为都很正常,这本身便是一种不正常。”

余痕听他此话,只是轻轻笑了笑,说道:“辛苦你了,回去继续看着,务必小心。”

“是,请少主放心。”商旋说罢,便退出了大帐。他并未在此多停留,即刻返回易盐镇。

他刚走到镇外的一条街上,便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持剑站在街中央。晨雾从她身旁飞过,她静静地站着,仿若置身渺渺仙雾之中。商旋看了她一眼,被她幽深若寒潭的双眼震的胆战心惊。

“你叫商旋。”她开口说道,话语十分笃定,即便面前之人不叫这名字,也会因她的气势而不由自主的承认。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商旋从她眼中也看不到任何情绪。飘渺轻雾,纯净白衣,微光浅照,无论怎么看,她都像一位圣洁的仙子,不染凡尘,不可侵犯。但商旋却只觉得她是从地狱走出的恶魔,周身围绕着层层杀气,那一袭白衣,更是冷的刺骨入心。

商旋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目光坚定的望着她,答道:“正是。”他话音刚落,一阵寒风袭来,随即有薄雾裹挟一道白光从他眼前闪过。须臾,风定,光散,雾流,商旋仍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眼中的震惊和光彩尽皆弥散。

一刻钟之后,太阳升起,晨雾消散,亦带走了残留在风中的血腥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话分两头。且说余痕一大早在营中巡视一遍,见各处都无异样,便返回大帐。他走近帐中,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子,下面压了一张纸,他突然间想到了上次她的“警告”,一种不安的情绪盘桓在他心头。

最终,余痕走过去拿起纸,将其打开,上面只有冷冰冰的五个字:“我说到做到!”无情而冷酷,像极了她的行事作风。余痕盯着这信看了许久,竟怒极反笑,不住的摇头。他又害了一人白白丢了性命。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会如此狠?她想杀人,怎么不来杀了自己的儿子?反正这个儿子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怎么做她才能满意?才肯回家?

余痕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捏着纸的手忍不住握成拳状,狠狠地砸向桌案。这时,帐外有侍者禀道:“教主,早饭……”

“滚!”余痕怒吼道。

侍者听罢,吓得手中托盘直接摔落在地。若不是冰雪看到这一幕,过来提醒他收拾,只怕余痕从大帐中出来这侍者还不知该干什么呢。

待侍者走后,冰雪进到帐中,来到余痕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在冰雪的安抚下,余痕心中的怒火平息了许多。迟了一时,冰雪扶余痕坐下,他轻轻摇了摇头,满面倦容。冰雪看着一阵阵心疼,伸手将他抱住,劝道:“你太累了,休息休息吧。”

“我没法休息。”余痕苦笑道。

他这句话,让冰雪眼中的泪水瞬间涌出,将他更紧地抱在自己怀中。她为余痕心伤,为余痕心痛。被冰雪这样抱在怀中,反倒让余痕放松了不少。

良久,他问道:“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

“她是令你此刻痛不欲生之人。但她,更是你的亲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冰雪看着他说出的这句话,说到了他心里。余痕不敢否认,但是面对央樂的逼迫,又让他不愿或不敢去承认她的身份。他闭上眼睛,长声叹息。

三日过后,双方在集霞岭下的空地处排开阵势。但见:

旌旗迎风招展,戟戈森罗林立。军容肃然,罗列整齐。两军将领如凤首,振翅飞霞试高低。

皞灵教教主余痕当先出马,斥责对方道:“今日一站或可避免,但因尔等山贼草寇打伤本教中人在先,劫掠本座粮草在后,若尔等能将粮草悉数奉还,再当着全武林人的面向我皞灵教道歉,本座便放尔等一马。如若不然,本座定要踏平你这山寨,再令尔等毛贼身首异处!”

集霞岭大当家刘懂闻言跨马上前,喝道:“我兄弟三人那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你自家粮食被劫了,那是你手底下人没本事,又何来怪我们?如今你带着那些个残兵败将到此处,却是自讨侮辱。我奉劝你早早收兵回营,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余痕听他这番话不由得冷笑道:“果然是生性的贼骨头,占据山头,做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自称好汉,却不敢同本座一战,本座倒要奉劝你们尽早遣散了山寨,免得遗落成武林笑柄!”

刘懂听了这话反而哈哈大笑,指着余痕骂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这般不知死活,有心饶你一命倒不识抬举!看来不在你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你就不长记性!”说着话,便挥动长鞭,却被他身旁一人拦下,说道:“大哥,不需你亲自出马,小弟来收拾他。”

刘懂看时,北援已纵马出列,倒提方天画戟,大声喝道:“呔!余痕!快快下马受降,小爷免你一死!”

余痕还未答话,南宫丘高声说道:“这等毛贼何须教主亲自出马,待我去会会他!”说罢,他已一马当先立于阵前,挥枪刺向北援,北援舞起方天戟架住长枪,两人在阵前走马而战,但见:

镀金方天戟,馏银玄铁枪。护山寨步步紧逼,讨公理半招不让。各出本事显神通,汗血泪,落战场;斗智较谋无穷变,留遗恨,望天苍。

两人从早上打到中午,依然未分出胜负,但人不累马也累了,因此两人各回本部吃过饭并换了战马再来战斗。这一次,北援并没有急着和他打,而是说道:“行军打仗要求文韬武略、智勇兼备,只会打架那是逞匹夫之勇,太没意思。不如我们换个有意思的,怎样?”他说这番话显得玩味十足。

南宫丘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顺势问道:“你所谓的‘有意思’是指什么?”

“比如说:讲演阵法。但此时此地排演阵法有些不切实际,我们只讲,如何?”

“好,奉陪到底。”南宫丘胸有成竹的说道。

两人都跨马向前走出一步,开始讲说阵法。

正是:罢武斗文出明枪,声东击西放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