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颜师古的指责,李恪虽然想要怼对方。
但考虑到颜家毕竟是书香世家,用太过粗鄙的语言和对方说话并不合适。
因此,李恪最终还是先以一种淡然的姿态,对颜师古说道:
“颜大人,关于土地兼并这事,长孙无忌他们都没有着急,你们颜家如今要办学,为什么还要着急于这些呢?”
颜师古也听出李恪的话语之中存在几分戏谑的意思,但他却强忍着不悦说道:
“老夫提起这些,并非是为了家中那一两亩田地,而是为了大唐百姓,天下苍生。”
“殿下有没有想过,您这样让如此之多的老百姓失去土地,被迫前往城市,会导致很多原本能在乡下读书的孩童,失去受教育的机会。”
“您这么做,实在有违圣人教导!”
面对颜师古的说辞,李恪不为所动,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道:
“有违圣人教导?我看颜大人你当真是读死书读太多,人都迂腐了。”
“老百姓前往城市,难道你就不能在城市里多开几家私塾吗?非得让孩子都在乡下读书,你是把孤在城市里开的那么多私塾当做不存在的吗?”
这…
面对李恪的斥责和反驳,颜师古一下说不出话来。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颜师古确实想承认自己并没有把城市的私塾放在眼里。
没办法!
毕竟城市的私塾,在颜师古看来,确实存在黑历史。
颜师古清楚知道,城市里的私塾,氛围激进,教书先生和学生之间不知尊卑,毫无秩序可言。
以至于当初出现了长安和洛阳的学生聚集到长孙家门口闹事,甚至把长孙无忌殴打一顿的事情。
对于当初集锦和任兴殴打长孙无忌一事,颜师古可是耿耿于怀。
而且不仅是颜师古,在颜师古成为总揽办学金事物的官员之后,除了长孙无忌为了避嫌以外,其他官员都曾向颜师古登门拜访,明里暗里要求他对城市的私塾加以限制。
然而面对颜师古的要求,李恪不可能做出任何答复。
毕竟一方面,李恪知道,城市校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这里往往会萌生出整个社会最先进,最激进的思想。
而学生群体,往往也会成为社会运动的重要动力之一。
如果学生群体得到好的引导,那他们就能掀起诸如五四运动一类先进运动。
可如果这些学生没有在自己的控制下行动,则必然会像之前集锦,任兴那样盲动。
而另一方面,虽然颜师古和李恪这场争论,表面上看似属于城市和农村校园之争,但实际上却是是否要进行城市化的争论。
显然,在颜师古这样的老学究看来,城市化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虽然他只说城市的私塾会引发一些破坏传统秩序的危险。
但实际上,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城市化本身就是引发这些危险的存在。
然而,如今的大唐又不能像九十年代的共和国那样在农村大兴工厂。
对于只有四千万人口的大唐来说,城市化是工业化的必经之路。
因此,在李恪看来,城市化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至于说传统秩序?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谁又能指望李恪对于华夏的封建传统秩序,心存敬畏呢?
当然了,李恪当初之所以会让颜师古以放弃所有土地所有权为代价,获得对办学金的掌控权,就是认为这种经济层面上的转变会让颜师古渐渐放弃原来的立场,拥抱资产阶级。
所以,面对颜师古的指责,李恪的反应并不剧烈。
只见李恪先是拿起桌案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
在放下茶杯以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颜大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学生为什么这么激进?你有和他们接触过吗?”
“在孤看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倘若你都没有去和那些学生接触,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你就没理由指责这些学生激进,目无尊长。”
“也罢!既然你这么想的话,那孤就以大唐中央银行的名义命令你,去走访长安和洛阳的多所私塾,在你和学生进行充分接触之前,孤禁止你展开任何工作!”
尽管李恪在将颜师古任命为办学金的掌控者之后,李恪对于办学金的具体工作,就失去了管理权——当然,李恪也是因为懒得管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才将办学金抛出去的。
不过即便如此,李恪也不可能让获得办学金的颜师古放飞自我,任他为所欲为。
李恪其实还留了一手——那就是利用大唐中央银行和教育银行的控制权,来限制办学金的资金流动。
如此一来,李恪虽然无法直接插手办学金的具体事务,但只要颜师古做出令自己不满意的事情,李恪完全可以让办学金一事无成!
而事实上,其实在接手办学金以后,颜师古其实也知道李恪拥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颜师古没有想到,李恪竟然会这么早就打出这一张底牌。
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去和城市的学生多沟通交流。
颜师古过去并没有和城市里的学生进行过交流,对城市里学生的唯一印象,不过是来自于当初冷眼旁观他们殴打长孙无忌这件事情。
这样做的坏处,自然是颜师古对于城市学生带有强烈的偏见,认为他们存在严重的问题,会破坏儒家所提倡的纲常伦理。
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
因为这意味着,颜师古对于儒家传统秩序的制度优越性,并没有一个非常强烈的信仰。
哪怕颜师古此时并不自知,但实际上,在他接触城市里的学生,充分了解过他们的所思所想以后,有很大概率会转变立场的。
当然了,此时的颜师古,因为还没有接触过那些学生。
因此,即便他已经意识到李恪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让自己接触那些学生,来转变自己的观念,颜师古也并不认为这样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