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眉头一皱，却不是因为这看不见上下尽头的天梯,而是因为自己。
他的一身修为，坚实无比，堪比元仙巅峰妖族的肉身之力，那元仙巅峰的修为境界，那滚滚的凤凰血脉于雷霆血脉，此刻尽数不见！
身上的青衣若跌落凡尘，化作了普通的布缕，乾坤袋不见了，赤剑符不见了。
站在无边天梯之上，秦宇只是一介凡尘，百载寿元，缚鸡之力。
成仙之后，从未感受过的身体老化，此时再度出现，秦宇的神色一凝。
幻境？这便是圣人的考验？
以凡人之躯,登上昆仑神山吗？
秦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开始朝着山巅慢慢而去，一步一步。
陡峭的山峦在身边缓缓而过，一些垂落的枝条之上挂着果实，饿了便摘一颗吃。
山边也有一些草庐,日落可居。
雨落，风吹，夏去，冬来。
秦宇一步步上前，眼神澄澈,但是神魂却宛如也变成了凡人一般。
伴随着时间，他越来越糊涂。
不断的攀登之下，秦宇的双腿开始积劳而痛，挺直的背变得弯曲佝偻。
淋雨的浑身一到下雨天就疼痛难忍，攀登的磕磕碰碰让他浑身都是伤痕。
胡茬慢慢修长，慢慢变白。
记忆之中深刻无比的那些记忆，此时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千万年的一梦？成仙的虚妄？
世间真的有仙吗？还是说，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这茫茫山道，可曾见过半个仙人？这层云之间，也没有半点灵气。
自己好像找了个树下，睡了一觉，做了一梦，成了仙人？
当秦宇心头出现这般想法的时候，无尽天梯消失了，出现了一座村落。
村中结庐而居，阡陌交错，田舍相邻。
耄耋树下乘凉，孩童树下嬉戏。
远处有农人劳作，河中有鱼群腾跃。
回头看去，那无尽的山道，不过是百米来高的山路而已，蜿蜒曲折，却一眼看得到尽头。
“老秦，怎么又想下山啊？”
“你那仙人的梦，还没做完啊！那都是你小时候听了传说，做的梦而已！”
“就是，老秦你看看，你也没个一儿一女的，成天就是仙人仙人，这老了，都没个人管你！”
“老秦，歇歇吧！从小做到大的仙梦，还不醒啊！”
秦宇的眼神浑浊了，成仙，一梦而已？
自己好像发了什么誓言，有过什么承诺，不能忘却的信念，都是做梦吗？
一阵风吹过，白发飘扬起来，遮住了秦宇的眼神。
低头看去，褐斑老皮的一双手，佝偻的影子，自己都这么老了？
自己这一生都做了什么？追逐仙人，追逐了一辈子，一个梦而已，也该歇歇了。
秦宇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了**，看着窗外。
一日三餐，冬夏往复。
村中偶尔会有人送来吃的，接济不能劳作的秦宇。
秦宇也会跟那些小孩讲些故事，什么神仙降魔，凡人登仙的故事，不过也只是故事而已。
夕阳洒落余晖，秦宇躺在躺椅之上，看着远山，那山，应该很高很高才对！记得自己爬了很久很久……
一道身影此时却出现在了眼前，挤满了那夕阳洒落的门扉，看不清容貌，却好像是个年轻人。
“你还信仙吗？”
缥缈的声音传来，秦宇轻轻的笑了，充满皱纹的脸上，挂满沧桑。
“信。”
那青年点了点头。
“你想成仙？”
“……仙？故事里的仙太远了，作为人就好了……”
秦宇脑海之中，莫名想起一句话。
若有来世，不为仙！只为人！
自己说过的吗？还是没有？
青年看着秦宇，似乎是听到了秦宇心中的话。
“如果人有了仙一样的力量，你会做什么？”
“……”
秦宇看向远山，小村庄很宁静。
但是人间不应该是这样的，记忆中不该是这样的。
人间，是有很多劫难的。
“不知道……”
“一个梦而已……”
“或许……想让这人间的难，少一点吧……”
落日沉入山下，苍莽的黑扑面而来，清冷的夜晚，让人倍感寒意。
秦宇缓缓的闭上眼睛，心脉缓缓停下，周遭的一切都在消失，化为飞灰。
唯独那青年，似乎是永恒的存在，纵是时光也难磨灭，岁月难扰分毫。
此时，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底闪过满意的神色，拎着秦宇的身躯，朝着天际而去。
那老态尽显，枯败暮年的身躯，顷刻间充斥着流光，浓郁的生机如同繁花绽放，星夜璀璨。
气血如涛涛江河翻涌血肉之中，有雷霆与烈焰腾跃其中。
法力归身，强横的气息，散发着万代不朽的渺渺仙元，时间难灭！
一点枯朽的灵光，也瞬间充盈起来，神魂饱满，坚韧，闪烁如神金！
秦宇睁开眼睛，那些模糊的记忆飞上心头。
百载时光，对于仙道而言，不过是顷刻之间，一个闭关修行，便不知多少岁月！
但是此时，那翻涌的记忆，此时却是无比的深刻！
自己竟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岁月，忘记了仙，忘记了浩渺洪荒，忘记了千万载时间所过。
一个从未存在的村庄，一些从未见过的凡人，困住了自己一生，直至老死！
圣人手段！这般强大的幻境……
不！不是幻境！
秦宇感受到了，自己神魂枯朽了百年，血肉空度了百载，这一百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自己变成了凡人，并且老死了一次，只不过，又活了过来而已！
“秦宇！你没事吧！”
正在秦宇还在皱眉的时候，身边一道空灵的声音出现。
火灵儿挥了挥手，打断了秦宇的愣神。
“你怎么也这么快啊！”
快？
一百年，只是登上这昆仑山而已，怎可能以快称之。
“百年岁月，灵儿也是刚到吗？”
“什么百年岁月？你糊涂了吧！我是被一道光拉上来的，师傅说我刚化形而出，经历此番考验还不是时候，直接接上来的，时间……就是嗖一下就上来了！”
火灵儿皱着眉思索道，此时看着秦宇，似乎是有些开心。
“看样子你也不怎么样嘛！肯定也是被你师傅嗖一下拉上来的，你也只有几千岁了，肯定也是不行！”
火灵儿说着，秦宇眉头皱起。
怎么可能呢？
神魂枯朽，血肉经历的百载空度，怎么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方才经历的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经历的事情？
秦宇看向自己识海深处，或许现在，唯有一个存在可以给自己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