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难以启齿。
海茉忐忑地坐在曾家柔软的沙发上,面前的白色骨瓷茶杯里盛着微热的红茶。
喜歌的父亲就坐在她的对面,她紧张地,不知如何张口。
“喜歌这些天一直不肯见人。难得她答应见你。你是叫海茉吧?”
“是,叔叔,陈海茉。”
“我听她妈妈说,你是她初中时的同学,你们很要好。”
“嗯。”海茉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舌尖略略发苦。
就像记忆,明明是美好的,可是回望之后,心里却泛出苦味。
“海茉啊,一会儿你好好劝劝她,要不然,等暑假到了你陪她去旅行吧,叔叔送你们去马尔代夫。”
海茉心虚地微低下头,假如曾庆年知道她是来替安子求情的,恐怕会即刻将她赶出门去。
大约过了几分钟,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抬头,看见喜歌苍白的脸,憔悴、没有血色。
“喜歌啊,海茉来看你。你们好好说说话,晚饭就在家吃吧。”曾庆年起身进了书房。
“如果,你是为沈安来的,那么没有什么谈的必要。”喜歌坐下,淡淡地说。
海茉鬓角落了汗。
真是犀利的女生,竟然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安子肯定是喝多了,不然不会这么做的。”
“酒只是帮凶,助长勇气而已,而心里则是真的讨厌我。”喜歌轻笑了一声,“海茉,你也讨厌我吧?”
她的笑,在空****的客厅里竟然显露出一丝诡异,那张小巧的脸,狡猾得像只狐狸。
真的很陌生。从前的那个女生不是这样的,那个像小妈妈一样的女生,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海茉低下头,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喜歌,求你了,放过他吧。”
喜歌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放弃了尊严的乞求,就像是把最后的友情放在了悬崖边。只要她伸出手轻轻一推,她们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她本来就不想回到从前。
“如果,你是来我家看笑话的,我倒可以陪你笑一笑。但是,如果是替他求情的话,还是免谈吧。”
“喜歌,安子他……”
“够了!”曾喜歌站起身,“趁我还没翻脸,快走吧!”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弯弯的上弦,低低地挂在天边。
海茉走出曾家的大门,踏上人行路,浓郁的香气隐秘地从灌木丛里发散出来。
身后的铁门咯吱响了一声。
喜歌趿着拖鞋追出来,海茉以为喜歌改变了想法,感激地看着她。
“陈海茉,不如做个交易,你放弃季修梵,我就放过安子,如何?”
令人毛骨悚然的交换条件。
“你疯了吗?喜歌。”
“给你十个数的时间,十、九、八、七……”
有那么一瞬间,海茉打算拔腿就走。可是双腿像灌了铅,她想起安子最后那个痞痞的笑,想起初到宁远那天,安子猛地推着她躲开迎面而来的三轮车,想起周媛满含期望的眼神……海茉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我答应你。”
尽管夜色里,她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喜歌却默默笑了,像一朵纯白的栀子花:“我才数到三而已,真是不堪一击的爱情。”
“你……”海茉一张开嘴,牙齿打起架来。她觉得冷,心里像被抽空了一样冷。
“放心,我会守约。”喜歌得意地转身。
只剩下海茉独自站在夜风里,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心里所珍贵的东西一点点碎了。
手机上闪烁着季修梵的名字,海茉像从一个噩梦中醒来一样,不停地质问自己:陈海茉,你做了什么呀?你做了什么呀?
她不敢去接季修梵的电话,只得双手紧紧地握着不停震动的手机。
她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和喜歌的对话,她们说过的话,究竟是不是算数的呢?
头很疼,要炸开一样。
海茉擦擦眼泪,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这个时候,她多么渴望听到季修梵的声音,温暖而坚定的声音。只要他说不放手,她就绝对不放手。
“喂……”她极力地忍着自己的哭音。
嘀嘀——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海茉回头,看见雪亮的灯光。她条件反射地躲开,手机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没办法去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汽车轮子碾过了那个买来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新手机。
“小姑娘,过马路要专心的啊!你这样会害死我的。”司机大叔探出头来,愠怒着呵斥海茉。
海茉看看他,撇撇嘴,大哭出声。
车流恢复了正常,只有她,在月亮底下,茫然地看着那一堆手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