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信2

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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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癸巳蛇年。

立冬那天,小叔叔去世了。

自從被確診為肺癌晚期之後,他又熬過了一整個四季。沒有人能夠體會這四季對一個垂死之人來說,是怎樣的意義。或者,每一天的晨昏都被寄托了慶幸與不安。

旁人所見,無非是他的日漸消瘦,身體機能的種種衰退,越來越煩躁暴戾的脾氣,沒日沒夜呻吟的疼。暗無天日的前景和漫長的惡化期,漸漸讓旁人適應甚至淡化了這場生命的告別樂章。

而更多的,是對他家人的憐憫同情。

大家都在說,最難的,還是他留在世上的親人啊。

那個時候,他躺在**,雙腿僵硬,肌肉萎縮,看起來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能不能聽到身畔的聊天聲。

我突然就有些難過。一個人,默默地等待著不確定的死亡日期,該是怎樣孤獨的一件事。

下葬那天,天藍得出奇,沒有一點雲和風。

墓地是小叔叔生前自己選的,在向陽的山坡上,站在那裏,可以清晰望見不遠處的樹林,而林子裏是家族的墓場。因為奶奶還在世,先走一步的小叔叔是不可以被葬在家族的墓場的。

送葬完畢,大家三三兩兩下山,一路說笑,氣氛並不壓抑哀傷。路邊的酸棗樹上有被風吹幹的暗紅色果子,地裏還有農民散落的花生。

我回頭,看那座孤零零的新墳。心裏有淚,嘴角卻掛著笑。仿佛見他一個人站在自己的墳前,還是生前那幅溫和慈愛的模樣。

每個人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樂章,不同的隻是節奏起伏、章節長短。

死亡與新生不過是人生常態,日子也終究還是要過下去的。你看,有時候我們看起來如此麻木冷漠,但事實上,誰又能說這不是變相的堅強呢?

沒有人可以選擇生命的長度,但它的厚重與豐盈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