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底是什么心事,让她不愿告诉自己呢?
青年正想再开口询问时,海岬后的丛林传来村长海裂牙的豪迈呼唤声:
“喂──没用的,你们在这里搞什么?天上那是什么鬼网子啊?”
海裂牙带着十几个类人村民,手上捧着大盘小碟的菜肴走来。
鲨人大汉笑开鲨嘴,拍了拍反圣的肩膀。
“你们一直没回来吃饭,村里的家伙无聊得很,干脆把菜搬来这里开宴会。”
“好啊,一起来热闹热闹!”没用大叔大笑:
“看看我为老婆收集的这些宝贝,了不起吧?”
“你这家伙,从那里找来这么多鬼玩意儿?”
海鬼村在上次天都军入侵时受害最深,村民深知敌人的残暴可怕。
虽然很多村民依然痛恨璨园,但是为了拯救他们出身的部族,许多村民以见证者的身分协助璨园司教,回到故乡说服族人参加星球大会。
剩下来留在村子的海裂牙等人,面对遭到两次破坏的村子,不但没有丧志,反而更努力地重整村落。
村民们拉着浩瀚锡与菲妮克丝,一起坐在海岬上享受菜肴。
浩瀚锡欣慰地看到菲妮克丝被村民的热情感染,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青年心里明白,是敌人将再来袭的庞大压力,让村民们更想把握现在的和平时光。
突然,少女纤细的手指轻抚他的手背。
“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浩瀚锡反握住菲妮克丝的手:
“如果能一直这样和平下去,不知该有多好。”
感受到青年大手的温暖,少女微微一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双手交握,与身旁的村民们聊了起来。
在璀璨亮丽的星空之网后面,有着随时会来袭的残忍敌人。
但是这座小岛上的人们,并没有被恐惧给征服。
(今天这么热闹,你一定很开心吧。)
欢乐的气氛里,反圣回首望着纯白的小墓碑。
(不过战争又要开始了。一百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办法让阿鬼那些家伙学乖。这颗星球活蹦乱跳的小鬼,不能不照顾啊。)
反圣的视野里,枫红卷发的女孩对他竖起大姆指,露出爽朗的微笑。
(那么⋯⋯就让我来好好打一场大架吧!)
◆
“唔⋯⋯”
雅锶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荆棘尖刺,以及一张略显疲倦的纤丽玉脸。
“⋯⋯妈妈?”
“我的小睡美人,你终于醒了。”母圣伸手驱散缠绕在花床周围的荆棘,扶着雅锶坐了起来:“小心,不要被荆棘刺伤。”
“这是我造成的吗?”
雅锶惊叫出声。
以她所睡的花朵大床为中心,密密麻麻的黑刺荆棘层层缠绕,布满了整座琉璃之间。
琉璃隔间与数千种漂亮花卉,全被尖锐长刺的黑色荆棘所掩盖。
雅锶从荆棘的缝隙间,看见外面有许多花女正在向里面张望。
其中一位中年花女,就是负责照顾她的翠朵司教。
“翠朵和大家都很担心你,但是被荆棘挡在外面,没有办法进来。”母圣说:“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月。”
“我睡了一个多月?”雅锶简直不敢置信:“我⋯⋯怎么会⋯⋯”
“这种状态叫作『心之狱』。”
“心之狱?”
“妈妈也曾有过这样的经验。”母圣叹了一口气。
“当心灵受到难以承受的创伤时,我们的治愈异能会在睡梦时生长出荆棘,将自己关在心之狱里,不让任何人接近。”
“心灵受到创伤⋯⋯”
雅锶垂下了头。
她记得在那场战役看到浩瀚锡与璨园众人复生,但是在被接回花之璨园后,自己在琉璃之间倦极而眠,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我睡了一个多月,那璨园的重建,还有那些敌人⋯⋯”
“不用担心,妈妈都安排好了。”
“可是⋯⋯”
“比起那些事,妈妈更担心你。”
母圣心疼地看着女孩憔悴的小脸。
虽然雅锶可以直接从大气中得到养分,但是沉眠了一个多月,她生长于发际的鲜花干枯,纤小的身躯也消瘦不少。
“为什么你会那么伤心,告诉妈妈好吗?”
“那是因为⋯⋯”雅锶摀住胸口,要再提起那些事,就像是剜心般痛苦。
“我竟然动手刺杀了妈妈⋯⋯还有浩瀚哥哥!”
“刺杀妈妈的时候,我是被悖论操纵的。可是浩瀚哥哥他⋯⋯”女孩哽咽着说:“他和菲妮克丝姐姐都对我很好,救了我好几次,我却动手刺杀了他⋯⋯”
“为了拯救璨园的数万花女,你那么做并没有错。”
母圣当时虽然及时张开障壁护住自己与随从,却无法保护整座花之璨园。
“他们都能理解你的苦衷,并没有责怪你。”
“可是我好痛苦!”雅锶哭喊:“刀子刺进他胸口的时候,就像我自己的心被刺穿了!后来看到璨园的大家与浩瀚哥哥能够复活过来,我好高兴,高兴得像是要死掉了。但是我却不知要怎么面对浩瀚哥哥!”
“我的眼里一直出现他被我刺伤时痛苦的表情,还有好多的鲜血⋯⋯我好痛⋯⋯好痛⋯⋯”
“傻孩子⋯⋯”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雅锶将所有自责与伤痛化为泪水,尽情地宣泄着。
等到雅锶稍为平静下来以后,母圣看着身旁的一株荆棘。尖刺底下生着几朵紫红色的小花。
“荆棘的尖刺代表痛苦与拒绝,但是也会开出象征喜悦的花朵。痛苦与喜悦并存⋯⋯那就是『爱情』。”
“⋯⋯爱⋯⋯情?”
由璨园花房人工生殖诞生的花女并没有爱情与婚姻的观念。负责教育雅锶的司教也鲜少会提及这些。雅锶虽然满十三岁了,对于爱情是什么依然懵懂。
“你从小既乖巧又内向,不要说动手杀人,连对人说句重话都没有过。这次竟然亲手杀了人,而且对方⋯⋯又是一个救过你的年轻男孩。”
母圣沉默片刻,灿金双瞳凝视雅锶:
“当你想到浩瀚锡时,有什么感觉?”
“我⋯⋯”
蓝白发青年的温柔微笑浮现在雅锶脑海,让她心头一阵悸动。但是随即想起他倒卧在血泊中的模样,又让她心痛得难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