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一起的两个少女早己腿软无力,呕吐不止。
她继续走着,脸色木然,早已没了知觉。
她来到了义匪们平时住的屋子。
她看到了悲痛欲绝的百姓,她看到了院子里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山。
她看到了无数人头中的一个,上次离别前还笑意温柔的少年。
那天离别,她说她想嫁给他。
他说,“老大说过,等你出阁,明媒正娶。”
她抱起己经有些干枯的人头,缓缓倒地。
一滴*凉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第二日清晨,普世站在县门前。
东升的太阳,照亮了远处的人群。
临近,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少女。
经过普世身边,中年男人没有任何言语,他的身上全是泥土。
仔细看,手上的指甲已经脱落,手心泛红。
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们的血。
他们埋葬了几百人,有的根本找不齐身体,开始的愤怒,到心惊,直到最后的木然。
中年男人双目无神,怀里的少女脸色白得可怕,身体僵硬。
向县城走去。
平日早已人来人往的街道,今日空无一人,普世目送中年男人抱着少女走远。
大汉身后男女老少近百个人,面色无悲无喜,身上指甲里,全是腥红色的泥上。
中年男子与普世擦肩而过的瞬间,普世心海炸响,心脏猛然收缩。
咋日买面饼的青年嘴角抽搐,上前问道:“大和尚,我可以杀你吗?”
普世内心惊怕,竞有些腿脚无力。
强自镇定道:“施主为何杀我?
“因为我觉得你是坏人,就像你觉得山上的义匪是坏人一样,所以,我要杀你。”
青年取出匕首,就等着普世同意,很有礼貌。
面对妖兽的利爪,面对修士的剑锋,普世从没有感受到惧怕,但见到这凡人手中的匕首,普世怕了。
他从匕首上看到了刺眼的阳光,也看到了数白双亳无波澜的眼睛。
“阿弥陀福,若施主觉得我是,那便可杀我。”
“撕~”
刺耳如金铁摩擦的声音,青年毫不犹豫的用力刺去,普世雪白的僧衣摩擦出火星,匕首轰然断裂。
根本破不开一点防御。
匕首断裂的声音显得如此刺耳,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
原木平静的白姓仿佛突然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只是眼中没有饿意,有的只是恨意,无尽的恨意。
人群把普世团团围住,张开大口,拼命的咬下,不断有牙齿被崩坏,血与口水混合,让这些平时面善的百姓,此刻犹如九幽的恶魔。
指甲抓向他,指甲被掀起,在他身上留下无数条痕迹。
一只只手,一张张口,是来着地狱的审判,要将他拉入地狱。
普世清秀的脸突然变暗,
青筋像一条条小蛇,在脸上蠕动。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入地狱?”
围在他身上的十儿人瞬间被震飞,在空中大口吐血,有细碎的血块。
普世周围瞬间真空十余丈,他脚步用力一踏,瞬间出现在一个老人面前。
一手握住老人的脸,只要稍微用力,老人的脑袋就公爆开。
透过手指缝隙,普世看到了老人的眼神。
没有惧怕,只有恨意。
心湖深处,普世早己方念俱灰。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也就是在这一刻,心魔突然松动了
普世瞬问惊起,心湖深处佛光大亮。
一切都只是在瞬息之间。
人们正要冲上去,就见普世佛光大盛。
太耀眼了,刺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当再次看清时,只看到普世两个手指戳向自己眼睛,瞬间眼球爆裂,血流如注。
在所有人愣神的瞬间,普世拔地而起,跌跌撞撞的,向远方而去。
天池雪山。
普世被无数铁链贯穿身体,十五个老僧围坐在他身边,嘴里快速的念动,梵音浩**八方。
十五个超凡境高手,甚至有两个已经触摸到入圣的高僧,却心魔反扑下陨落两人。
心魔被压制,却无法根除,清风寺找遍了从古至今的典籍,却一无所获。
一个老僧突然想到一个人,清风寺佛师,那个与清风寺仅有一面之缘,却佛理高深的人。
普世莞尔,向中大陆而来。
“所以,你杀了几百人,是刚才那个丑家伙杀的?”卫顷付问道。
“那亦是我。”普世看着许默,认真道。
“长卿臻志城杀数万余人,我亦灭天极宗数万人,鬼面坐上宗主之位,亦是双手粘满了鲜血。”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好坏,更何况这里是修真界。”
“说到底,我们都是赶路的人,赶那长生大道,赶那超脱之路。”
“这一路,会有无尽的艰难险阻,会有无数的爱恨嗔痴,我们都知道,但却置身其中。”
“不可避免,无法自拔。”
许默平静的说着,三人呈三角立于高空,相对无言。
许久。
普世低念佛号,缓缓下落。
下落的过程中,他的白色僧袍变成了普通的橘黄色僧衣,玄金莲花禅杖变成普通的黑铁禅杖。
两人看着普世的变化,相对无言。
落地后,普世已经变成普通人,豪无修为,看许默和卫顷付也像看陌生人一般。
“小和尚,你这是怎么了?”卫顷付不解道。
普世眼中全是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只觉得面前两人很奇怪。
礼貌性的称一声佛号,普世转身离开。
“这...?”
“或许再归来,他是真正的佛,真正的圣。”
看着普世有些匆忙的背影,许默喃喃。
铃铛声渐行渐远。
卫顷付也随之离开,夜幕下,许默安静望着月亮,不言不语。
......
荒弃森林,自上次剑渊之战后,人族妖族早已达成共识,不再互相残杀,和平修炼。
许默还是沿着上次的路,进了荒弃森林。
沿途的妖兽看到许默,皆学着人类的模样,恭恭敬敬的拱手。
没多久,许默在一处湖心停留,挥手间五级阵法自动敞开,许默负手走了进去。
荒弃之主对于许默的到来并没有太多惊讶,他只是看了很久,并没有言语。
许默说出了来意,它大方的拿出几珠灵药,都是当下最顶尖的。
一珠六品,三珠五品。
其他灵药还有很多,许默没要,种子表示低级的灵药已经没有作用了。
出了荒弃之主的住处,许默顺着原路返回。
一个女子站在远处,身边有个老人。
女子极为好看,眼神清澈,见许默走近微微屈身行礼。
许默含笑点头示意,并没有言语,他知道这是鲛人族的王。
许默走远后,鲛人王旁边的老人轻叹,“好一个许魔王,好一个许院长。”
“是啊,好一个人,好一个白袍仙人。”鲛人王附和道。
有感慨,有无奈,有遗憾,五味杂陈。
“小姐,我们回去吧。”
“好。”
摩珂城。
十里外有一片绿荫,连绵万丈,似铺在地上的绿色地毯,上面有很多人在休闲。
有人在讨论修行,有人在树荫下发呆,有人三两成群摆弄着什么,有人也像卫顷付一般,在摇椅上晃悠悠,享受阳光。
看,不似人间,却很似人间。
草地中间有一条溪流,丈余宽,不知流向何处,溪边稀稀落落的有一些人。
其中一个女子让许默觉得有些熟悉。
紫色的罗裙,长发披在身后,阳光照射下泛起点点银光。
女子看得出神,却是溪水中的两片枯叶。
许默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看两条鱼。”
女子心神震颤,强忍住没有回头,回答道。
许默哑然,虽然女子看着年纪有些大,头发已有些许银丝,许默却能看出女子骨龄,比自己小个十岁左右。
止不住衰老原因,应该是女子修为上不去,脱凡境后期,若还停滞不前,几十年后,亦是黄土一堆。
小溪流水思故人,望叶成鱼陷旧忆。
许默心里轻叹。
恍惚间,还能看到当初有些拘束的少女。
世间最难断为情,最难忘为情,有些人匆匆一面却够复记终身。
有人在他人心处留下深深的痕迹,自己却不知,或是知当不知。
这世界最无理的,就是希望相思者思已。
你无法要求你想的人想你,你爱的人爱你,但你是没错的。
许默转身走了,他没看清女子的脸,女子没有回头看他。
许久后,女子才敢抬头看,看那背影。
“能再看你一眼,媛这一生,足矣。”
有的人就像流星,他刚好划过,你觉得很美好,所以爱上了他,在无尽的思念中徘徊,你知道那遥不可及,你知道他不会坠落。
只是选择不一样。
有的人会记住那颗流星,或许会期待他下一次划过,或许把他永远埋在心里。
而有的人,会尝试去追寻,会想去留住他,当发现遥不可及时,又选择等待,等待流星再次划过,那怕等待的过程很艰苦。
不讲理,很愚蠢。
剑渊大战时,她远在摩珂城,看那一层层武拳的神威法相,心神震动。
许默被摩珂城镇压,似疯魔一般,她在人群中,恨自己的弱小。
许默再次回归摩珂城,一剑破城,收狱蔷为仆,她更加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从此,她开始疯狂修炼,实力越来越强,地位一再上升。
归道仙院,人群中,她多希望他能看她一眼。
她成功的通过了考核,可他依旧没看她一眼。
在他的人生中,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丿。
在他的世界外,他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和她一般的人。
她回来了,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长陵楼。
女子正是当年长陵楼的少女,如今是长陵楼的楼主。
女子名叫文诗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