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城不為人注意的一角,平日裏也少有外人來此,即使是在這遠近聞名的豪月武會舉辦期間,這處也是冷冷清清。
不光是因為人少的緣故,這裏本就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城中的屠戶鐵匠布料店,也均離此地甚遠,更別提飯店酒家。
城中幾大家族也懶得在此處花上什麽精力,如今豪城在縱橫滿城的大道小路所分割開的地形下,皆隱隱被幾大家族暗自規劃治理,卻唯有這地,連那些大家似乎也懶得爭奪。
久無人治理之下,此地各處房屋朝向座勢均顯紛雜淩亂,然而雖然環境越發惡化,在此地居住的人卻常年不見增減。
雖偶有機遇來臨發跡得誌之人搬離此處,卻用不了多久其留下的空缺房屋就會被因為生意失敗或者諸多原因失去居所的人以低廉代價買下入住。
更有白日流落在外的街頭乞丐晚間也會來此尋得一處可以遮風避雨的歇息處。
毫無疑問,這裏便是聚集了這豪城之內最為落魄之人的地方,這樣的地方,莫說那些有錢有勢的大家之人,就是尋常百姓,也是避之不及。
就算是擺攤小販,也知道這裏不會有什麽客人而懶得來此輾轉吆喝。
然而世事無常,竟然還真的有人看上了這裏。
約莫十年前,有一中年行商來到豪城,其人精神萎靡,麵色不佳,有好事者上前打聽,得知那人在外做生意之時遭逢災禍,所購貨物錢財悉數丟失,萬般無奈之下返鄉,卻發覺家鄉遭遇蟲災,全村早已空無一人。
此人並無妻子,一雙父母也早已西去,訪遍世間再無親友,而其人至中年,兩鬢見白,自認萬事休矣。
一番淒慘遭遇,令見聞之人無不唏噓。
待得此人行至城中最為髒亂處,卻發現此地尚有人居住,而且盡是落魄困窘之人,一念之下掏盡所有餘錢租下一處房屋,簡單擺設之後便開起一間茶館來。
按他所言,他此生已經無望,隻願收拾出這一片小屋,供人略微避雨歇息,聽聽周遭之人的悲憤傷痛言語,排遣其心中苦悶哀愁,也算是做了一些好事,這樣的話,待自己化土歸塵之時也能心安合目。
見其所為之人看他有了依所,便也不再多管。
一晃十年,早已無人再將這人記掛在心,然而這店卻十年如一日般的開了下來。
此地本就偏僻,其店中終日也不見幾人,然而在店主勉力支撐下,竟然未曾關門倒閉。
在這裏生活的人,大多早已被生活所累,心中麻木,而且隨著時日久遠,皆逐漸習慣了這家茶館的存在,也無人對其多加關心。
即使是一些心中存有些許歹意的人,也懶得搭理這破落門麵。
便是在這樣的一處茶館,任誰也不曾想到,這豪城中財大勢大的雲家之人會來此地。
“怎麽樣,比試的對手身手如何,可敵得過你手中長鞭?”
伸出白晢卻有力的二指勾住壺耳往杯中傾倒茶水,黎不雲麵帶笑意的對蠹淩說道。
“哼!”麵對黎不雲,蠹淩卻絲毫不顯客氣,坐下取杯喝茶,待放下茶杯,又對黎不雲嗔聲怪到,“明知故問。”
看著蠹淩動人麵容,黎不雲心中一動,身手輕輕拿起蠹淩放杯之手,貼在麵上,閉眼感受其細膩肌膚。
黎不雲的突然舉動,蠹淩卻未看出有多少驚訝,反而似乎此事極為尋常一般,其臉色也鬆緩了下來,看向黎不雲的眼神泛起一股柔和。
“你本不需要再習練格鬥技法......”黎不雲眼皮微抬,神態略顯沉醉,嘴中喃喃說道。
蠹淩麵色一凝,黎不雲對自己的情誼,自己心中自然明了,但是有些事,自己卻始終放不開。遇見黎不雲之前,自己尚還年幼之時,麵對雨家人的欺淩,那份無力的悲哀感受已經深入內心。
如今雖然知曉麵對雨家,光憑自己的一點身手並無抗衡能力,但卻隻能苦練功夫,哪怕隻為夜間能使得心中安然以便入寐。
她的這番心事,黎不雲並非不知,但每次看見蠹淩一身勁裝打扮,仍不免心疼。
一抹幽香入鼻,黎不雲沉心享受片刻之後,便再次睜開雙眼,雙眼透出一股堅毅神采看向眼前令自己著迷的女子,認真的說出那句已經說過千百遍的話。
“雨家虧欠你的,我都會要他們多加奉還給你。”
拿過男子獨有的寬厚手掌,將其貼在自己臉側發際,蠹淩充滿柔情的一笑。
待蠹淩走後,黎不雲站在窗前,定定看向窗外落日餘暉。
蠹淩絲毫未提及發圈之事,他也不曾問起。
並無需問起。
天色漸暗,晚風略有寒意,然而黎不雲還未離去,就那麽透過窗口看向諾大豪城,隻是此地偏僻破敗,房屋也均低矮,遮擋之下,視線並無多遠。
然而黎不雲視線卻望向一處,在那房屋之後,再之後,略過數間,便是其心之所在,豪城首屈一指的大家,雲家。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門扉開啟之聲,伴隨腳步踏於地麵的細微聲響,有一人站在了黎不雲身後數步之遠。
仿佛知道來人是誰一般,黎不雲並未回頭,僅是口中發聲,短短二字。
“如何?”
“正如主人預料那般,此人並非尋常武者。”
聽到這稱呼自己為主人的來人報告,似乎黎不雲預料之事得到證實,然而黎不雲麵上並未有半分變化。
“非但如此,此人背景甚為了得,其身恐怕無法為主人所用。”
絲毫不在意黎不雲的不言語,來人語氣毫無變化的繼續報告著。
“此人乃是天家族長戰天之子,名為落天。”
待聽得這句,黎不雲終於轉身,臉上也浮現一抹掩飾不住的細微驚訝,不過間隙之間已經被其隱去,然而話語之間卻依舊表明其心動**。
“你所說可是天城天家?你可查清,此言非虛?”
“錯不了,屬下肯定,這名為落天的人,便是天家族長那據傳天生體弱的兒子,雖其久不出家門,然而數日之前,在天城由天家舉辦的族內年輕一輩的機甲比試中卻連勝數場,實力不俗,在場多人亦睹其麵容,不會有錯。”
自稱屬下之人覺出黎不雲驚疑,語氣堅定的回複,伴隨其話語,低下的頭也抬了起來,雖屋內略顯昏暗,然而其麵容顯現,已然清晰可見。
身如標槍,眼中精光閃動,肩頭露出一截刀柄,若落天在此,定然不覺此人陌生。
刀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