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看著在自己身旁的穀娘，麵上盡是無奈。
此時已是天色將暗，但距離宵禁還有些時候。
與墨鋼等人告別的時候，他身邊那些人看向落天的眼光已然不同，有期待，有畏懼。
想必墨鋼已經多少對他們有些交代。
看著落天走過來，有人後移，亦有人上前逼視。
更多的人則是站在外圍，冷冷的看著落天。
暫時無人阻下落天腳步對其騷擾糾纏。
即便有墨鋼出麵解釋，要著老鼠窩的人一下子解開心結也非易事。
落天略微朝四下看了一番，心中不免疑問。
任憑對蓮家與城中富足之人的怒火燃燒蔓延，以至此地的人都心懷扭曲恨意，這樣究竟有何意義？
自己到底能否化解這長久以來雙方的積怨。
告之墨鋼自己準備離開這老鼠窩之後，穀娘便自告奮勇的表示要“護送”。
“如果見到香草的話，麻煩大人轉告她一聲，”屋內，看著轉身朝門口走去的落天，墨鋼眼神認真，語氣平靜的說道，“請她不要再來此地。”
落天微微回頭，看了一眼這名前治安所士兵，現今的叛亂分子首領，扔下一句話，便關門離開。
“帶話不難，隻是要傳達心意，他人之口卻辦不到。”
留下墨鋼立在屋內。
“你手裏那個......”
“我的。”
“我知道，你現在拿出來幹什麽，不是要送我出去嗎？”
從墨鋼屋內出來，落天便準備朝出口那條小巷走去，不料穀娘伸手拉著他的衣角示意朝另一方向走。
滿腹疑惑的跟著穀娘走，她卻把落天帶到了一處廢墟，讓落天轉身等待之後，她就上去翻動起來。
落天隻聽到身後傳來磚石被扒開的窸窣聲音，卻完全不知道穀娘在做些什麽。
等到穀娘從廢墟之上蹦跳下來，落天才看清她懷中抱著一件東西。
等身雙腳站定之後，穀娘使勁拍落上麵灰塵。
抬手揮開在麵前散開的飛灰，落天皺著眉看向穀娘手中，頓時睜大了雙眼。
“這是......”
“我的。”
穀娘瞪著落天，語氣堅定。
那懷中抱著的，分明是前幾日落天在街頭被小賊偷去的皮袋。
隨後，穀娘便不再搭理他，幾步竄到前麵，回頭示意落天跟上。
一路之上，看著將皮袋緊緊抱在懷中，有意和自己保持距離的穀娘，落天隻覺有趣。
二人行了一段路之後，落天才問她拿錢想幹什麽。
“幫婆婆買點好吃的回去，”穀娘站在他身邊大聲說道，二人之間隔了一個身子的距離，“你上午買的那個東西多少錢？”
落天笑著告訴了她。
“你偷錢，是為了為自己攢夠那筆錢吧，”落天說，“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筆錢嗎？光是這麽大數額的偷竊罪，已經很危險了。”
穀娘聽了落天所說的話，沉默不語。
二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落天也忍不住責怪自己。
“不是，”穀娘開口，聲音有些低沉，“蓮家不會放我回來的，他們來看到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穀娘......”看著穀娘陰沉下來的臉，落天心中滿是歉意。
“我是想把錢留給婆婆，”穀娘的語氣中透出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不應有的堅強，“雖然這裏的人會幫助她，可是大家都很窮，而且她那麽大年紀了，我要是不在就沒人照顧她了，她會餓死的。”
“那你就留下來好好照顧她，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的，放心吧。”
露出一個讓穀娘心安的笑容，落天隱約感覺到身為族長的父親肩上的重擔。
天色已經黃昏，落天在離老鼠窩不遠的幾家店鋪替穀娘買了大堆食物之後，便目送著穀娘抱著幾乎要遮住視線的食物離去。
待穀娘走遠，落天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看著西下的殘陽，落天轉過身子，迅速的在街麵上尋找起來。
再次經過那恢弘大氣的蓮花廣場的時候，落天初來時的那番心情已經**然無存，隻是略微側目看向場中，腳下絲毫不停。
那尊威嚴石像絲毫未變，隻是在這樣的時分，其僅有一側被夕陽照到，呈現異樣光景。
在那殘陽之下，石像半身仿若血染一般，另一側，則無半分光線，陷入黑暗之中，與其投在地麵的陰影融合緊密，仿佛要深陷下去一般。。
連續趕上好幾家，無奈店鋪都相繼關門，店主皆揮手示意明天再來。
好不容易又碰上一家正要合上門窗的店鋪，落天馬上衝上去，還不待店主人說話，便率先扔出錢袋，錢袋落在木質桌上，發出沉悶響聲，表明其分量不輕。
趁店主一怔的功夫，落天立刻表示自己隻需片刻功夫，隨後目光便在店中快速掃過，挑選起來。
雖有心定製，但眼下時間緊迫，已容不得自己過多等待。
隻是不愧是這善城，盡管比起自己身上所穿，無論材料做工，皆有不如，但放在尋常人家，也稱得上是好物。
落天正是要替自己挑上一套合適衣物。
盡管往日他從未操勞過此事，但畢竟自幼在天家長大，些許眼光還是有的。
眼看天色將黑，落天認準一件成品，便抓過錢袋，自己僅餘少許，將多的悉數給了店主。
想來此件衣服也是他人定做，即便算上誤工補償，那些銀兩也足夠了。
匆忙行過街道，路上不多的行人無一不是行色匆匆，抬眼看去，甚至已經有全副披掛的士兵出現在了街上。
趕在黑夜籠罩善城之前，落天回到旅店，麵對神情慌張，焦急不已的掌櫃，落天隨口說了幾句糊弄一番，便回到了樓上房間。
待氣息減緩，落天方才定下心來，走到窗邊，握住此前擱置在此的銀白長槍，心中才歸於平靜。
定定的站在窗前將目光投向遠處那棟豪華角樓，落天雖有心立刻前往，但是卻知曉魯莽不得。
不管如何，那蓮家乃是坐鎮此地的大家，想到這一層，落天心中不由泛起些微不安。
夜色已臨，當空一輪顏色尚淺的殘月也逐漸顯露光華。
明日，會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