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刘氏挑眉,眼神带着疑惑的望向两个丫鬟。
紫兰紫凤均是摇头,宋刘氏轻叹。这两个人八百年倒想不起给她这个正室来往,如今,倒是赶上凑巧,两个都来了。
小厮通报刚毕,只见那张姨娘浑身珠光宝气,锦绸罗缎。一脸孤傲不变,显得蛮横骄纵。李姨娘也如常一般,今日倒没有打扮的显眼,而是中规中矩的一身,眉眼低着。
相比张姨娘,宋刘氏倒是觉得这个李姨娘,心机更甚。
“姐姐有如此兴致,在此处乘荫纳凉呢。”张姨娘拿起绢子掩唇轻笑:“据说,上一次因妹妹肚子疼,老爷来看了妹妹一次后,就再也没来云院了。姐姐,你可不要怀恨在心,生妹妹的气……”
哪知宋刘氏浑作没听见,嘴角勾起一丝笑,吩咐紫兰:“来,拿些冰片来。”
她虽不得宠,是因看着丈夫变心而绝望。上一次她以为他会改,想明白。可是……他却依旧如此。她已无任何眷恋……
听见宋刘氏此言,张姨娘一愣,却随即反应过来:“看来今日姐姐兴致不错,想来,是近日有了好事了。”
“是啊。”宋刘氏意味深长一叹:“两位妹妹一来,见着我都未行礼,知道的人说是我刘雨拂宽容大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山庄毫无规矩。”
紫兰将香片递她手中,她低头轻饮,话到嘴巴溢了出来,似漫不经心:“毕竟……山庄里,还有许多外人呢……”
李姨娘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求饶:“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梅香不懂规矩!夫人息怒!”
而张姨娘见此,不禁在心中大骂蠢货。但也无可奈何。这里这么多人,难道她真的要当面和这个夫人过意不去?
况且她未有身孕也未有重疾,不行礼,实在有些……
她微微福了福身,声音细的如同蚊子一般:“夫人金安。”
宋刘氏应了一声,倒也不说任何。只随手一挥:“若没别的事,便下去罢。”
本来张姨娘和李姨娘是有事而来,但见宋刘氏今日这样,恐她再也没有任何要听的想法。
张姨娘更是气愤,今日之事,她一定要好好给老爷说上一说!
见两个姨娘面色不愉的立刻。宋刘氏一声冷笑。她平日里从不争什么。不想争,并不代表就是她示弱。
方才张姨娘一来就明目张胆的欺辱。她如何能忍得?
是时候……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宋震天收到欧阳苏铠的信后,一直焦急万分。直到又传来急讯说并无任何伤害。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先不说他的女儿在那里,就单说那李紫紫和欧阳苏铠,要是有什么损失,他都担待不起啊!
正在思量叹息之际。小厮通报打断了他:“老爷,张姨娘来了。”‘
宋震天颦眉,却挥手准了。人未到,声先至。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张姨娘掩面轻泣,时而用绢子拭泪:“秋菊此次……可是受了大委屈了……”
宋震天本来就有些烦躁,听她此言,只觉脑袋轰鸣。却还是耐着性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姨娘啜泣:“小姐出去,将我和李姨娘全部贵重首饰拿了不说……今日我和李姨娘,想去找夫人评评理。谁知一去云院,就被夫人给赶了出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宋震天挥手:“哎呀,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改日再去买不就成了。”
谁知他这话让张姨娘更是郁闷之极,狠狠跺脚:“老爷,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么多首饰……就算去买,也未必能买的个一样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宋震天有些怒了。他语气微重:“那你到底要怎样!”
“我……”张姨娘见此不禁啜泣:“老爷,你从未如此凶过我……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见宠爱的姨娘如此,宋震天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叹气。搂过她的肩:“好了好了,此事我会处理。刘管家,把夫人叫过来!”
刘管家一走,张姨娘面目恢复如初,一手扶上宋震天胸膛,一边轻笑:“那……秋菊就先回去了……”
“恩。”宋震天点头:“我今晚到菊院来。”
张姨娘眉梢一喜,欢喜的走了。
她走后不久,宋刘氏就赶了过来。方才听刘管家大概说了几句。此时又见宋震天面色不佳。心里微微思量,却还是面色不改。
宋震天见她来了,不禁轻笑:“夫人,你何须与姨娘置气?”
宋刘氏一怔,问道:“老爷何出此言?”
“发钗不够,就再买便是,为何非要拿姨娘们的东西。再者,这张姨娘去找你,你也不应什么都不说就将她赶出去。”
“哎……”听他如此,宋刘氏叹气。长久不语。宋震天以为她做错,还欲再说几句,却被她一句话问住。
“老爷,你可知,这些年来,你的姨娘们买了多少珠宝首饰?”见宋震天不语,宋刘氏叹气:“整个山庄大半年的支出,大多,都交予张姨娘买首饰去了。每支朱钗抵得上全庄三个月的饷银。小艾拿了十支朱钗,而不及张姨娘总数十分之一。小艾也是见那些朱钗太过精美,从来未见过,才……”
宋震天心头一跳,他还不知他的姨娘如此败家!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宋刘氏,发现她发髻只有一支普通玉钗。而衣服,早也是前些年做的。不由略略心酸:“雨拂……”
“我也是事后才知此事……拿了东西,定然是要还的。我刘雨拂的女儿,定然不会贪财。”
她眸子一定,神采四溢,温润贤良。虽一袭素丽衣裳,却如谷中幽兰,池中清荷。
宋震天一滞,觉得心顿时安定许多:“雨拂,你受苦了。”
“老爷。”刘雨拂并未理会他的口头之语,而是先人一步:“今日张姨娘与李姨娘来云院行为张扬跋扈,我担心庄内人多眼杂。她如此会毁了老爷名声,所以将她请了回去。若老爷觉得不公,雨拂倒是给老爷赔罪了。”
“这……”宋震天有些为难。宋刘氏继续:“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老爷,到时也会设宴吧。”
“恩。待这些事情理的差不多,就应当好了。”
他轻叹。宋刘氏抿唇:“但若是要为张姨娘重新置办朱钗,那些银子恐是不够。还得将雨拂的嫁妆抵挡一些才行。”
她现在没有比任何时候都后悔。
嫁给了宋震天。
宋震天当然不能让宋刘氏拿自己的嫁妆给小妾买首饰。当初雨拂跟着自己吃了什么样的苦,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自己不过是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她不顾父母反对,硬生生要嫁给自己。舍了嫁妆给自己打点一切,才有他如今地位。他对她,亏欠太多,不能再,让她付出。
“老爷……”张姨娘手攀上身旁男人的胸膛,这大半夜,他不理她也就罢了,偏还一直神游。让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她眸子一转,心提了一提,难道……是那个正室,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她撇嘴,心里却是一阵咒骂:“宋郎,你在想些什么?”
一声“宋郎”将宋震天拉回现实。他望着身旁眼神娇媚的姨娘,心里一沉,有些异样:“什么?”
“宋郎。”张姨娘这下有些明目张胆的不开心:“是不是夫人说了什么……所以……才让老爷……”
宋震天淡然的瞟了她一眼,一声冷笑:“你是不是问的太多了?”
张姨娘心中一惊:“秋菊不敢!”
她有些懊恼自己多嘴,在这种时候,她更恨刘雨拂。好似看穿她心中所想,宋震天并未再说下去。他并未理会她的诚惶诚恐,而是坐了起来。吩咐大丫头翠花为自己更衣。
张秋菊更是不懂了:“老爷……”
宋震天离开的身子一顿,头也不回,意味深长:“如果没有雨拂,你也不过是一个丫鬟。是她不计较,将你放置在我身边。很多事情我不计较,并不代表,我真的不在意。”
张姨娘心中一冷,咬唇,并不回答。衣裳凌乱瘫软在**,目光呆滞看着宋震天离去。
越走越远。
当初,因夫人怀有身孕。她被刘府老爷和老夫人唤来照顾夫人与姑爷。不是她不守本分,是她不想再过那样下等人的日子。
她千方百计爬上了主子的床。让老爷破了自己的身。不计后果。也不顾是否会刺激到怀有身孕的夫人。
她赌了一把。最终是赢了。
老爷对她垂青不断。夫人一直视她无物,最后,老爷要将她纳为小妾,夫人一句话也不曾说。
那时她心中冷笑,心里想的,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什么无须王权富贵,什么远走高飞,同甘共苦。男人玩腻了,原本视你如珍宝,到最后,不都是一滩烂泥。
这样的男人,她掌握在手中。恩宠十多年。她以为,在他的心中,那个女人,地位已经完全没有……然而,她,想错了……
离开后的宋震天并未去云院,而是直接回了书房歇息。他不想面对任何女人,对雨拂,他有愧,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近日这些事情,让他隐约觉得她受了不少委屈。
而李姨娘,虽想来表现惹人喜欢。却也不是值得倾诉的人。
他不禁嗟叹,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连个说话倾诉心声的人都没有。
如果他的女儿与自己亲厚,想来还是可以聊上一聊的。
可是他的女儿……连见也不愿见他……
这一夜,宋震天望着窗外明月,久久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