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暖帐红烛光,丝绒被裹着面色苍白的宋刘氏。她额间虚汗不断,紫兰在一旁拿着帕子不断擦拭。厢房外,黑压压站着一群人。
宋小艾好不容易从那群人中挤了进来,又在紫凤和绿蓉春桃鹊宵一众的人墙下,进入了厢房。
刘管家在厢房外的院子里,在那些看热闹的一群人中斡旋。待了许久,发觉这些人的作用也不过只是看热闹而已。他清嗓子:“好了,大家都可以回去继续参加宴会了,这里只是出了一些小情况,大家不必担心!”
听见这话,那些准备在宋震天面前表现一下关心之意的人纷纷离去。既然不能当着宋震天的面问情况。那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一个管家面前呢?
“紫兰!”宋小艾不顾身后刘管家对那些客人的大嗓门,冲了进去。臂上的烟罗紫轻绡一下子变得碍手碍脚。她气急,一把扯下,冲进了里屋。
宋震天紧紧坐在宋刘氏床边,手握着她的,神情似悲戚之极。宋小艾一见屋子里还有一个大夫在开药,倒也并不担心他会怎样。
“爹,娘她怎么样了?”
宋震天也没看这个唯一的女儿。他甚至连眼神都未从宋刘氏的身上移开。紫兰叹气:“大夫说,是食物中毒,有人在夫人的食物里下了砒霜……”
“怎么可能!”宋小艾连忙摇头:“今天娘亲除了吃了一些蜜饯,就什么都没有吃啊!”
“奴婢这是如此说……可是……”
紫兰也为难。
她的面色一直都可以出卖她的心,看她面色不佳,宋震天回想起宋刘氏晕倒前对他笑嘻嘻的那番话。
——“或是因为今天吃了姨娘送来的蜜饯,所以,唱歌也甜了许多。”
——“今天娘亲除了吃了一些蜜饯,就什么都没有吃啊!”
一个个,都直指蜜饯。他眯眼,终于转头望向宋小艾:“你怎么知道你娘亲今日只吃了蜜饯?”
“是紫兰说的啊。”她一板一眼的解释:“这几天为了准备中秋歌舞,给爹爹一个惊喜,娘亲都在辛苦练习呢。而且为了不出差错,今天娘亲一粒米都没有吃。她怕吃了其他东西,就会跳不到那么空灵,那蜜饯,还是别人送的,所以娘亲才想起吃的呢……”
送的?宋震天一眯眼:“谁送的?”
宋小艾摇头:“听说是哪个姨娘送的,小艾也不知道。”说罢后,她一顿:“那……娘亲现在有事吗?”
那个大夫很为难的摇头:“按照夫人这种病症,应该是拖不了多久的了。砒霜之毒,天下皆知啊!”
“什么!”
宋小艾和紫兰一听均是差点摔倒地上。宋小艾更是难受的撕心裂肺,她冲过去一把抓住大夫的衣服:“你这个庸医庸医!我娘怎么可能会拖不了多久!!我要杀了你!”
那年事已高的大夫被宋小艾这一吓,已是战战兢兢:“小姐啊……你不要……不要这样啊……”
“如果你不能医好我娘亲,我就要你偿命!”她恶狠狠。
“小艾!”宋震天一下子愤怒起身:“不准再闹!绿蓉,带小姐回院子!”他一甩衣袖,对着门外的刘管家道:“刘管家,把那两个婆娘给我叫进来!”
宋小艾心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一点点,就怕她那傻爹不上当。这下好了,只要那个爹上当了,就不怕,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不完蛋了。
大约少顷。张姨娘和李姨娘纷纷从外面赶来,身后只跟了翠叶和云歌,秋妙和翠花不知在哪里。见到老爷如此愤怒,张姨娘虽然做贼心虚,却依旧是一副坦****的样子。
烛火虽明,她们却看不通透宋震天的神色。在宋震天直直立在她们面前时,她们也不敢坐着。
李姨娘虽然没有她这么镇定,但也是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样子。看的人好像真的是把他们错怪了一般。
如此。更让宋震天怒了。
张姨娘决定先发制人,她一笑,拿着绢子对他一笑:“不知老爷找我们所谓何事?”不知为何,平日被宋震天宠坏了的张姨娘,在此刻,却让宋震天觉得恶心至极。
“你们自己,倒是心里有数。”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将她们说的心里有些虚,可张姨娘是哪种人,她永远都是面子功夫最到位的那一个。
此刻,她仍然淡定:“老爷,秋菊不知老爷在说什么。”
宋震天一怒,指着里屋:“今日你们没有送蜜饯给夫人?”
张姨娘抬头,不知宋震天为何会这样问。虽然那个药是有让人晕迷并兴奋的效果,但是,并不会晕倒啊!
她扬起脖子:“老爷,秋菊见夫人每天如此劳累,于是便花了一个月的做了蜜饯,送给了夫人。难道秋菊是好心办坏事?”
“好心?!”宋震天失笑:“在那些蜜饯里下了砒霜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这就是好心?!”
张姨娘闻言心中一惊,再怎么,那些蜜饯都不可能将宋刘氏置于死地啊!她倔强仰头,不肯服输:“老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在僵持之时,刘管家敲门道:“老爷,子恒已经将那些蜜饯拿过来了。”
张姨娘又是一慌,她没想到竟然会将那些蜜饯找到。她分明是嘱咐了那两个丫头,看着宋刘氏吃了,就趁机打翻它不留证据的啊!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宋震天一阵冷笑。
只见顾子恒拿着那罐蜜饯,进了外屋。一见屋内这么多人,他并不避讳,而是直接将那罐蜜饯交到宋震天手中:“师父。”
“拿给大夫检查。”宋震天冷声道。眼睛瞟向一旁的大夫。
那大夫接过蜜饯罐,仔细的看闻嗅一番,然后叹气摇头。李姨娘预感不妙,张姨娘却是一番理直气壮的样子。
顶多查出就那个药,绝对不可能查出有砒霜!
那个大夫摇摇头,叹道:“这确实是砒霜无疑啊……”
宋震天一听,眼神一下子如刀剑一般刺向张姨娘和李姨娘,李姨娘忙跪下:“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这一切都是张姨娘指使我让我一起谋害夫人的!我并不知道这里面下的是砒霜啊老爷!”
原本还想解释一番的张姨娘在听她这样一番辩解后,心一下子就凉了。她恶狠狠的踹了地上的李姨娘一脚:“你自己做的坏事也就罢了!何必要拉我下水!”
李姨娘似全然没有管顾,一把抱住宋震天的腿,大声嚎哭:“老爷!饶命啊老爷!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她!是她想当正室夫人……所以想杀了夫人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张姨娘此刻是明白了。她一开始就选错了合作对象。这个李姨娘,根本就是胸大无脑,一点也靠不住。
“张秋菊,你还不认错?!”宋震天气的浑身发颤,手指着里屋:“里面躺着我的夫人,本该你伺候的刘家小姐,你当初勾引我爬上我床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想杀了她?!”
“老爷!”张姨娘一下子跪在地上,泪水如珠子一般滚落:“我是冤枉的啊!我从来都没有要想过害人!这些都是李梅香害我的啊!”
“她为何要害你!”宋震天咬牙:“这么些日子,都是你在我面前熬汤送饭。在我面前献殷勤说着雨拂的种种不好。不就是为的代替她的位置吗?!我告诉你,你和她,是云泥之别!你永远都不可能比的上雨拂!”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宋震天倒是消了些气。脸色气的铁青,双目睁大看着张姨娘,不可置信的摇头:“没想到,我竟然……看错了你……”
“冤枉啊老爷!”张姨娘扑到他脚边,连忙磕头痛哭:“我真的是冤枉的老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头发朱钗全都乱了。衣衫不整,妆容全花。而李姨娘则跪坐在一旁,默默流泪。
宋震天转向李姨娘,拳头紧攥:“来人!把这两个女人都给我幽闭到竹园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去看!”
竹园挨近后山,是一处极僻静清净之所。平日,从未有人去。因那里长了许多潇湘竹,又因人迹清淡。所以久无人气。只是仆人定期打扫。
被幽禁竹园,就相当于老死在里面了吧……
一听到这个消息,张姨娘几近晕厥过去。她大叫,和着眼泪大吼:“老爷!我错了啊!你怎么不肯相信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她只是想当正室夫人而已!只是想当他的妻子而不是妾啊!
她只是想死后能与他同葬,活着能与他同坐啊!
为何!为何这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空!!!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她自以为是设了圈套,却在无意中,掉进了别人的圈套?!
刘雨拂!
她大叫:“刘雨拂!你这个贱人!你竟然陷害我!”
“她疯了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你!”宋震天将她踹开:“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
他话音一落,就有人从院子外急冲冲的赶进来,是菊院的翠叶,和梅院的云歌,这两个丫头年纪都不大,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下却像是被吓坏了的。一进来就齐齐跪在宋震天面前:“老爷!翠花(秋妙)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