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一切都是陆浒龙安排好的,单人病房,到了后就有专家来会诊我的情况,马上给我做全面的检查,开保胎药打点滴。不得不说,比起公立医院的嘈杂和拥挤,私立医院各方面都要好不止一点半点。
这也让我对下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并且越来越觉得孩子一定会平安通过前期所有的检查。毕竟,现在所有的人都遵从了我的医院,还为他的到来提供了这么好的坏境。
可就在我满心期待这个小生命会在我体内继续孕育的时候,我没想过一场更大的灾难,还在等着我。
我从没有想过陆浒龙还会再一次的骗我伤害我,也没有想过这次,他拉着我妈妈和我身边的朋友一起参与,以至于我最后绝望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第二天早上,我就发起了高烧,并且温度持续上升,人渐入昏迷状态。
隐约中我听到有讨论声,妈妈的哭声,陆浒龙的叹气声,还有莫枕和林倩,好像都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再后来,我就彻底的没有了任何知觉。
那一觉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病床旁边所有的人都来了。我的手脚被医生用扎带给绑在了**,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没有**。
我只觉得人很晕,意识依然不够清晰。
妈妈在哭,哭着在摇头。
陆浒龙站在妈妈的身后,躲避着我看他的眼神。
莫枕远远的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也是看着我在流泪。
只有林倩,在我另外一边的床头捏着我的手,看到我醒来轻轻的问了一声。那语气轻的,就像是稍微说重了就怕我情绪失控,小心翼翼得让我感觉都不像是林倩了。
腹部隐约传来一阵坠落的疼痛,有点像是来了大姨妈的样子。
我的手被绑着,我没有办法去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我想要大声的质问是不是我的孩子没了,但是嘴一张开,就虚弱得又没有了力气,偏头再次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比刚才精神好了很多,除了他们站的位置不同,脸上看着我的表情和刚才记忆中都差不多的。所有人就像是出现在画里,表情那么刻板,那么悲伤。
我瞥眼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盒益母草颗粒,活血化瘀的我知道。以前我痛经的时候也经常买那个吃,上面有明显的标识,孕妇禁用。而它出现在我的病房里,答案不言而喻。
孩子,没了!
我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摇头只是哭。想起才不久我的倔强得到了妈妈和陆浒龙的许可,是陆浒龙把我安排来的这个医院,是他说的要找好知名的专家,不会比华西的差劲。
但是这才来,我的孩子就没了!
套路,这都是陆浒龙的套路。
他始终不会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他和全进那个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没有那么直接罢了,只是把所有的责任都转嫁到我自身来了而已,即便是他安排的这一切,他也不可能会承认。
他会说医院不是他家开的,他会说是因为我高烧的意外,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再加上,这次有我妈妈这个直系亲属在身边,他就更心安理得了!
有时候悲愤到了极点,是会没有眼泪的。以前我不相信,那时候我是终于信了,我哭不出来,无论心底怎么难受怎么痛,一滴眼泪都没有。
为了防止我的情绪失控,陆浒龙早有准备的让医院绑住了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动弹无法发怒。
我不吃不喝三天,整整三天,全靠营养液支撑。
第四天,妈妈苦心哀求我,说亦乔你这样子下去不行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人在希望就在,但是身体拖垮了以后你又该怎么办?妈妈的哀求,依然没有感化我,我还是闭着眼睛,保持前几天冷漠的状态,把自己当成个死人一样。
下午,我听到妈妈和陆浒龙在病房外面小声的商量什么,然后晚上的时候,经纪公司的律师就来了病房。
进来就让陆浒龙和妈妈都出去,摆出一张纸板着脸公事公办的说,“宋小姐,你的特殊情况公司都予以理解,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公司给你半个月的假期。但是半个月之后,你必须要无条件的配合公司进行系列的商演和宣传。”
软的不行,陆浒龙开始来硬的了。
我冷笑着对律师说:“是陆先生要你来的吗?”
“不,我是公司法务部的律师顾问,公司在比赛结束后就陆续签订了不少商演,但是没想到你的情况会这么严重。所以公司也在和其他方面积极协调,把这20多天的演出任务,尽可能的往后推迟。在了解到你的情况之后,公司也决定不追究你这段时间违约的责任,但前提是半个月后,你必须无条件的回归公司。”
“如果我不呢?”
“你会面临公司解约起诉,以及公司对演出方的所有违约金,还有你与公司合约的违约金。”律师仍给我一张纸,冷漠的说:“不好意思宋小姐,打扰你了。安心休息,半个月后希望公司不会找我起草起诉书,再见。”
律师的那张律师函,就放在我身边的**,我努力的抬起头往下看,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盖上公司章的所有内容。里面条条款款清晰可见,如果我再不振作,就只有死路一条。
陆浒龙时间上掐算得恰到好处,我三天的萎靡不振,刚好把要自杀的念头抛开,现在再让我去死,讲真我没有那个勇气。而这三天的时间,我虽然不说话不吃东西,我也是在思考,在努力把自己的状态归于平静和理智。
既然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既然我现在拥有冠军的头衔还可以有继续很好的走下去的资本,如果我放弃,那就意味着我不仅会没有了孩子,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了。
再浑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做出傻逼的决定。
律师离开后,陆浒龙和妈妈进来,我让他们叫医生帮我解开扎带,我说我想好了,我要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好好让自己恢复,我说我要半个月之后复出。
妈妈看我的眼睛里都带着希望的光,她一直在重复的问我,是怎么的吗亦乔,这都是真的吗?
我说是,妈妈你放心吧,我不会骗你。
“好......好......”妈妈喃喃着,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说要出去买点汤品,又说外面熬的不好,要自己回去熬了端过来,让陆浒龙在这边陪着我。
妈妈离开后,病房里就剩下了我和陆浒龙两个人。
陆浒龙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安慰我,也不是说我的事,而是给了我一个重磅消息:“亦乔,陆遥出事了。”
他了解我对陆遥的恨,了解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此刻最想听到的,是关于陆遥不好的消息。
即便是他的妹妹,他也愿意拿出来给我消遣!
“大师被抓了,供出了陆遥,药丸的成分表也被警方掌握,连同阿姨服用的抗癫痫药物的成分表一起。现在,陆遥被指控故意伤人,昨天被正式逮捕了。”
“然后呢?你现在告诉我,是想要我像上次那样,放弃对陆遥的指控?”
“不是,我只是想要跟你说的是,你不想要看到的一切,都结束了......”
071、
我很清楚的记得,陆浒龙第二次回国在酒店的那天,当着我说那些诬陷的话时,我是多想要他能够有一天彻底的站在我这边,相信我,然后完全的放弃陆遥是他亲妹妹的打算。那种两个女人你争我斗的心态,让我近乎魔症。
可是当这天真的来了,他为了安慰我让我心情好起来,把陆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让自己承受着巨大悲痛想要来取悦我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我有愧疚,会跟着陆浒龙的情绪一起纠结,难过。
“振作起来,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你去完成,不要为了谁,为了自己更好的前程。”陆浒龙开始宽慰我,说:“不管怎样,陆遥这件事我也要去忙一段时间,等阿姨回来之后,我可能就暂时不能先陪你了。”
“好。”
“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对我的误解不会短时间内就释怀的,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和理解我。”陆浒龙勉强冲我挤出了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忽然间就像是有东西在我脑子里爆开,让我之前还混沌的思维,瞬间就全然清晰。才知道自己差点就做了一个傻逼的决定,差点就傻逼的放弃了一切,为这个孩子坚守到六个月。
如果到时候陆浒龙离开,我的冠军头衔依然不再,我该要靠什么再继续撑下去我没有了孩子的日子?
可不论怎样,我都还是不能接受,陆浒龙和我妈妈擅自做主让我丢了孩子这件事。往往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知道一切都该是那么去选择,但是别人用另外的方法来干涉自己的时候,总是会显得那么不可原谅。
妈妈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回家的时候莫枕已经熬好了汤,她直接就端着过来了。妈妈一到,陆浒龙就起身离开,临走前跟我妈妈说:“拜托你了阿姨,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你一下。”
“你忙你的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
陆浒龙没有再来打扰我,也没再打电话,就是每天会给我发个短信。一般都是一些鼓励的话语,又或者是不知道在哪里去转的一些心灵鸡汤一类的东西。但是他准备了一些音乐碟,让妈妈在病房里每天都放放,很舒缓人精神的那种。
慢慢的打开了心结,我开始变得配合起来,手脚也没有再被绑住。我可以自由的下床,出去走走,有时候会看到其他跟我一样流产的孕妇,也会看到顺利生下孩子的。悲喜交加,医院里常有的事。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孕妇怀孕到8个月的时候,查出来孩子背部有肿瘤。在一系列检查之后,怀疑是恶性的,不得不进行了引产手术。我记得那天我听到那个孕妇撕心裂肺的哭,比我之前哭的声音,还要惨烈无数倍。在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都还在挣扎在哭在喊,要生下那个孩子,哪怕生下来就要化疗也要生!
我看到她老公在手术手外面,叹气的跟人打电话,说他也很难受,但是实在不想要孩子出生后就遭受成人都无法忍受的治疗,只能选择放弃。
我心里绞着痛,在想当初我进了手术室的时候,陆浒龙在外面是什么样的状态和想法呢?
也是那次,才让我对孩子的离去,彻底的释怀了。我想,我确实没有办法去承受,在6个月查出来有问题,再这样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引产。到时我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我想会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半个月后我已经彻底恢复,我想让妈妈回去全进那边,因为现在刚好是旅游旺季那边缺人手,不能在人家那儿白吃白住了那么长时间,等到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又不在了吧。
妈妈坚持说不,要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说我接下来的商演多,可能会经常不在成都,妈妈依然不答应,说我走哪里她走哪里,反正不能再离开我了。为了留在成都,她还擅自做主的去找了陆浒龙,让他帮忙租了一套房子,然后我们单独搬了进去。
我记得我回公司那天,起得特别早,梳妆打扮挑选衣服,就像是要从新奔赴战场一样。我收起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去到公司和每个人都微笑,完全不像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我还贴心的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伴手礼,到了公司人手一份,说以后躲躲关照,我们一起加油。
因为,我除了事业,可能会什么都没有!
那段时间我很拼,除了各种商演之外,还要为一个月后的全国突围赛做准备。那不是单独的赛区了,经纪公司也没有办法再去运作,只能靠着自己的硬实力拼,能不能最终还站在前三的舞台上,接受全国观众的瞩目,完全靠自己。
对事业,我真的那段时间那么拼过。妈妈担心我的身体,总是每天奔波在家里和我演出场地的路上,每天坚持让我在一日三餐都能喝上养气血的汤,所以即便是累着,状态也没有太差。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频繁的商业和广告,给我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加上我自己的努力,也在短时间内收获了不少好评。经纪公司说,等我比赛完了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商演,以及一个赞助商签下的演唱会协议。
那个月,莫枕又选择去了外省跑市场,林倩已经开始慢慢的淡出演绎,专心的为莫枕的酒做推销。
我问过她是不是为了莫枕放弃事业,她说不是,她也考虑过跳钢管舞始终不会跳一辈子,早点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看准的项目上,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然而嘴上是这么在说,我她心里不会是这样想的,因为她和经纪公司的解约,是用她之前商演所有的报酬做的代价。她又把自己大部分存款用于追资莫枕的公司,小部分资金用来开了个钢管舞培训班,挂着她以前获了无数奖的头衔,招生并不难。聘请了几个以前的同学过来当老师,自己除了招生就每周去两次。
林倩总是这么理智的拎得清自己要的是什么,在什么时候追求什么时候放手,她都不带犹豫一下的,选在了这个时候转型。相比起单纯的走穴演出和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红的未来,她现在的这些决定,看起来希望更大也更稳定。
距离去北京参加全国突围赛还有半个月,公司停掉了一切商业,让我专排练。有过之前比赛的经历,心里压力瞬间就少了很多,也因为没有了覃之沫的刻意刁难,排练的效率也增加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陆遥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陆浒龙在一天晚上我彩排结束后,在公司外面等我,先把我妈妈送回去了之后,带我回到了以前我们住的那个酒店。里面的东西,几乎保留着我最后离开的样子,这段时间陆浒龙都没有回去过。
进门,他就把我抱住。
“亦乔,我要准备走了。”
我瞬间呆住,“走?”
“嗯,回法国。陆遥出来了,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之前我带她回法国治疗过一段时间,效果有好转,我这次准备带她回去继续治疗。你......”
我愣住,手自然的垂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到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我也能够放心的离开了。”陆浒龙埋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在颤抖。离开来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一直以来我以为陆浒龙这次回来,不管我怎么把他往我怀抱外推,当他知道我等待那几年的苦之后,不会选择离开。
或者是,最终我选择离开。
但是没想到,这话,他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