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周乐哭成那样子,我没办法用语言去安慰她,只得默默的守在她身边。到最后她气不过,去球场旁边的树上折了根树枝,在球场里乱敲了一阵,又仍了树枝趴在我肩头哭。
哭到莫枕匆匆赶来,让我先回学校去,他陪着周乐再呆一阵子。虽有担心,但周乐的态度也很明显,我作为一个后来才插入到他们生活中的人,没办法去安慰她以前发生过的事。
第二天莫枕破天荒的比我来得更早,料想昨天晚上应该是陪着周乐通宵没睡,他来就跟我说周乐已经没事了,找人今天一早把她送回了学校,然后还笑着跟我说,“你收拾几件衣服,明天早上跟我去安中市哈。”
我撇撇嘴没答应,他又说:“你看乐姐心情那么差,你都不准备去陪着玩儿几天吗?”
想着昨天因为宋妍的事情他会对我有意见才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执着的要我跟他一起去比赛,再加上周乐的关系,我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上不上晚自习,放学后好多同学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王小洁和郭婷婷也早早的走了。宿舍里顿时就剩下了我自己,有短时间没试过自己住宿舍了,空****的还有些不是习惯。
收拾了几套去安中要穿的衣服,我早早的就躺上了床。
大概是十点多的样子,宿舍门吱呀一声轻响,听到袁老师的声音跟做贼似的小声传来:“亦乔,你在吗?”
在酒吧和袁老师分开后这两天,他都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们的生活又像是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听到他竟然主动的来宿舍里,我惊喜的坐起来说:“嗯,我在的。”
袁老师像水蛇一般娴熟的溜了进来,快速的把门反锁走到我面前,从包里掏出一本红色的本本递到我手里,“亦乔你看。”
离婚证——
三个大字毫无征兆的跃入我眼中,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弄得晕了头。袁老师紧紧的抱着我,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终于离了,终于......”
在袁老师的脸上,我看不到半点因为离婚带来的难过,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彼时的我们两人,就像是打赢了一场胜战,小心翼翼的在宿舍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袁老师癫狂的把我揽入怀中,如若珍宝般的从额头一点点的往下吻,每一寸肌肤。
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但还是尽可能的在全力配合着他。
翻云覆雨之后,在那种不足1米的高低床下铺,袁老师把我揽在怀里,动情地说:“亦乔,在我都快要看不清楚前路的时候,是你的出现把我照亮了你知道吗?
“陆遥是个强势的女人,连在**也都是她说了算,结婚以后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真的受够了被人骑在身上的日子了。跟一个太过强势的女人过,连那个都是痛苦的你知道吗?可是你的出现,让我彻底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你温顺乖巧,你那么的惹人怜爱。哪怕我现在已然一无所有,也想要倾其所有的来保护你帮助你。”
“亦乔,就这样陪着我走下去,好吗?”
那时候的我,并不能够完全理解袁老师说的那些话,直到很久以后我变成了陆遥的模样,才知道遇到袁老师这样安于现状的男人,生活都得逼迫你强势起来。
所以,我天真的认为袁老师的整个身心从那以后都是属于我了,殊不知,我其实是他证明自己是个男人的慰藉而已。
用现在的话来说,袁老师就是个标准的凤凰男,当年看中了和他生长环境完全不同的陆遥,能带给他从没有过的生活方式。可婚姻在经过生活的磨合之后,却又觉得陆遥太过于强势,从而想要在我这样和他出身类似的人身上找满足感。
可悲的是,当时我认不清楚所有事情的本质,就觉得袁老师是真心的爱我。为了我愿意舍弃去上海的大好前程,为了我愿意抛下结发妻子。
那天晚上我们折腾到那张床都摇摇欲坠的要倒,袁老师都觉得还不尽兴,抱着我说等国庆之后他就要彻底从以前的房子里搬出来,让我不要再住在学校了,出去跟他一起住吧。
我眼巴巴的看着袁老师,有些胆怯的问:“可是,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的,我们注意点儿就行。再说,处理完房子陆遥就要回上海了,没有人会来关注到我们的。”
同居,在那时候是个多么时髦的词语,同学谈恋爱的也有上过床的,但真的没有几个人能有胆量同居。可是我当时的心里竟然非常迫切的希望能和袁老师组建成一个家庭,希望他能够给到我那种从没体验过的家的温暖。
青春期的躁动就是,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总是认为自己有能力担负起很多东西,总是希望自己能用大人的生活方式生活。却忘了本质上,自己还是个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孩子。过早的贪恋成人的生活,总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我没有告诉袁老师我要跟莫枕去打比赛的事,因为我还是怕,怕好不容易来的温暖又会离去。我想尽可能的满足莫枕的要求,尽快的把欠他的恩情给还完,等他把目光从我身上转移开之后,我才能安心的读书。
否则,苏晨晨和宋妍随时可能冰释前嫌,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随时都可能再次被破坏回到从前。
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天亮之后,袁老师看到我收拾好的书包,问我要去哪儿?我撒谎说上学期认识的高三学姐,邀请我去安中市玩。袁老师没说什么,就问我身上的钱够不够,然后说我也该去好好玩一圈了,祝我玩得高兴。
躲开剩余不多同学和宿管的注视,袁老师像又像做贼一样离开了女生宿舍。没人会知道,那个晚上的女生宿舍里,会有可能潜进来一个男老师。
十点多,莫枕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他在汽车站等了我半天,怎么还没有见到人。我正在去往车站的公交车上,就跟他说让他稍等,我马上就到了。
因为是国庆第一天,大巴车人满为患,我上车的时候过道上都摆放了好多小凳子,那些没有位置的人就被让坐在凳子上。莫枕在最后一排给我占了个位置,我赶到的时候他还在不停的埋怨我,说我要再来晚点的话就会去坐小板凳了。
我没去过安中,也不知道要坐多长时间的车,总之大巴车上了高速走了很久我就睡着了。
迷糊中,我只觉得自己飞了出去,眼睛一看自己正躺在过道中间。大巴车停了下来,车上所有的人都往前溜了很长一截。我的头刚好撞在了椅子下面的铁架支撑上,只觉得两眼冒金星,想要转头看莫枕有没有事,就见莫枕冲上前来一把将我抱着,挤开人群往车下面跑,一边跑一边喊:“快,都下车,前面的油罐车冒烟了。”
莫枕这么一喊,所有的人都慌慌张张的往下面跑,他在把我放在路边后又折身回了车上。在莫枕的带动之下,司机和车上的其他年轻男乘客,也一起来回去搬刚才撞的昏迷过去了的人。
我看着莫枕一趟趟的,一会儿抱着小孩儿,一会儿抱着老人,在路边和车上来回的折腾。
有人在高速路旁边的隔离带开了个口子,就听到有人喊赶紧钻那个口子先出去。让老人和小孩先离开,然后才是女的出去。我被人群带动走往外面走的时候,转过头还看到莫枕再次上了车,而前面的那辆油罐车已经开始有燃起来的迹象了。
我大声的喊了句:“莫枕——”
就看到他转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车里。
身后被人挤着,我没办法做过多的停留,否则就会影响后面那些人的疏散速度。在别人的催促下,我只得匆忙的往高速路外面走去,等走到旁边的空地里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响动震彻四方,所有的人都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我转身想要朝着高速路上跑。刚才带我们离开的乘务员拉着我:“小妹妹,别回去,那边危险,随时可能二次爆炸。”
想到刚才他奋不顾身先把我抱下车的场景,我死死的抓住乘务员的手说:“阿姨,我同学刚刚还上了车。”
周围传来阵阵哭声,好多人都冲着爆炸的方向嚎啕大哭,我知道不仅仅是我有牵挂在那边,他们也都有。可那边燃起的熊熊大火,没人能有胆量再往里面去送死,再加上后续陆陆续续赶过来的人,早已经把回去的路彻底的封住。
我绝望的看着那团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的火苗,跟着其他喊着她们亲属名字的人,一起大声的喊莫枕。
只是除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再没有了任何的回应。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方车道上的消防车和救护车还有警车才姗姗来迟。消防人员架起支架朝着燃起的车辆不停的洒粉尘,护士在旁边的空地上拉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撤离。
远远的,我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只能从轮廓中看个大概,有被炸得血肉模糊抬上担架的,有被直接盖上白布拉到一边的,还有身上被烧焦了还在举手示意的。
总之,一片混乱。
我心急如焚的盯着高速路出口,只希望这个时候莫枕能笑着从那儿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傻笑一声,“嘿,我没事。”
只是那可能都是我的幻觉,莫枕再也没有出现。
没过多久,就有警察过来召集我们往前面走,走到前面的服务区去等,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距离安中不到20公里。
我站在原地不想要离开,想等人群都走完了之后再去看看,可警察说让我们都先撤离,等事故现场处理好了之后会向大家汇报伤亡情况。我抱着警察的手说:“叔叔,能不能让我回去看一眼,我还有同学在里面。”
警察指着旁边哭闹的小孩安抚我说:“诺,他爸爸妈妈都还在车上没下来。”
我认出来了那个小孩,是刚才坐在我们前面的那个孩子,也是莫枕在把我抱出来之后紧跟着抱出来的。大概五六岁,不停的哭着喊妈妈爸爸。我上前拉住他的手,说:“走吧,跟姐姐一起去等爸爸妈妈。”
一群像是难免的人,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一个小时,虽然两腿发软但还得朝前走。警察说的,这次是很严重的追尾事故,前方不止一辆油罐车,如果再不撤离的话多次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到了服务区,工作人员给我们每人发了泡面和矿泉水,让我们暂时在那儿安顿下来。
身边的孩子没人照顾,我帮他泡了泡面又哄着他不哭,好不容易他才安静下来专心的吃东西。而我才像是从惊吓中彻底的回过神来,坐在服务区大厅的地上,四肢无力。
和莫枕认识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遍遍的浮现,他其实算个蛮不错的大男孩,那么多次对我伸出援手。今天更像是个系英雄一般,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去救那些陌生的人。
如果,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先出现袁老师,我会不会也跟学校的其他女生那样,默默的被莫枕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