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蜀将们和陇西、天水郡吏员们齐聚狄道城府邸的议事厅内,正襟危坐,默不作声,聆听传令兵每隔一柱香的紧急禀告:
“报——魏军十四万人马,已于昨晚成功地抵达安定郡,预计半天时日,就能赶至狄道城外!”
“报——魏军由主君曹睿亲自地统帅!其麾下还有郭淮、司马燕、田豫、毌丘俭、徐质和钟会这几员大将随行!”
……听到传令兵的来报,尤其是魏军将领们的名字,众蜀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顺利暗地数了一数已方战将的人数:姜维、魏延、王平、廖化和马岱——
马岱伤好以后,从五丈原处特意地赶来,想助蜀军一臂之力,亦在昨晚深夜,才赶到了狄道城!
可叹,纵然加上马岱,蜀军有名的将领们也只才五人,竟比对方少一人……
这可咋整?!
转了转眼珠子,众蜀将们默默地把目光对准李严、梁绪和梁虔等丞相最为信赖的亲兵们,兼之徐庶,决定把这几人也加上!这样,蜀将们就足足有九人,远比魏将们要多得多!
满意地笑起,众蜀将们心态平衡了:咱们人多势众,怕魏军做甚?——对方满打满算,也只才五个将领,根本不是蜀将们的对手!
他:“……”
瞥见众蜀将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他抽了一抽嘴角,不置可否。
彼时,他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使用了「化身术」,顶着曾祖父诸葛亮的外壳与众论事——又因「化身术」的持续是三个时辰,是以他分秒必争,务必把所有的情况和麻烦全部解决了!
少时,又有传令兵相继地送来讯息,半跪在门外,拱手地大声道:
“报——魏军的攻城机械一共有十四架!三架云梯、五架井栏、四架投石机和两架冲车!”
“报——魏军骑兵有五千人!步兵有七万人!弓箭手有三万人!盾兵有两万人!长戟兵有一万人!骑射手有五千人!辎重兵、斥候兵等约一万余人!”
众人:“……”
从人面面相觑:且不提魏军来势汹汹,光是这辎重兵等后勤部队,就多达一万余人,这是摆明了魏军指挥者连后防也重视么?——如此,蜀军就不能对魏军的后勤部队动晃脑筋了……
抬了抬手,他暂时地阻止下一传令兵的报道,兀自道:“魏军兵力雄厚,其粮草也格外重视啊?竟派重兵把守……但是,这也侧面地衬出,如果截断魏军的粮草,便能使魏军不攻自破!”
“可是,这也有前提。”智力担当之一的徐庶发话,“不能让魏军靠近狄道城,否则魏军不需半日功夫,就能攻破此城!到时,哪怕魏军粮草被劫,也没多大影响了!……若让魏军吃到苦头,还得做出二手准备——”
徐庶适时地戛然而止。
他和姜维齐齐地看向徐庶。
一众蜀将们照旧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努力地思考,魏延恍然,脱口而出道:“元直先生的意思是:要将陇西郡的所有粮草也付之一炬么?”
“不止陇西郡……”徐庶淡淡地提醒,“而是陇西郡及其周围郡县!”
徐庶的意思是:坚壁清野!
区别在于保存蜀军的兵力,殊死一搏地守城,待到魏军攻下狄道城,魏军会发现:自己攻克了一座空城,并且得不到任何物资!
没有物资的魏军势必会士气大跌,那时正是驱逐魏军的最佳时机……
不过,这种法做也有明显的弊端:首先就要求所有蜀兵们视死如归——摇了摇头,他不赞成这种偏激的法子,叹道:“此法不好,容易祸及平民百姓们。”
何况,他也不想效仿昔日汉昭烈帝刘备鼓励两郡平民百姓们,上演携民逃难的场景。再者说了,他们要逃去哪里?——直接打通武威,逃往西域么?
呵~
歪了歪脑袋,他看向徐庶,忽然笑了,笑道:“不巧,我亦想出一法子,不知元直先生肯愿意否。”
徐庶挑了挑眉,不言一语。倒是廖化,则好奇道:“丞相,甚么法子?”
“元直不是魏国曾经的吏员么?”睫毛闪闪,他风轻云淡地提议,“如若让元直先生和游楚先生逃回魏军,并向魏帝说明……自个儿是被迫投蜀来着,你们觉得魏帝会如何决断?”
众人一阵沉默。
“要么将元直先生和游楚先生当场处决,以儆效尤;要么收留元直先生和游楚先生,让两郡吏员们看到——只要自身是迫不得已,魏军照样会免去死罪……”他认真地分析,让众人咂舌不已。
奈何大多数众人仍未意识到他的想法。
除了徐庶本人和姜维。
魏延明知自家丞相不会随便地无的放矢,可却仍是生气,不高兴道:“怎么?丞相?这仗还未打,就想着先投降了?——您该不会是想让徐庶先生和游楚先生向魏帝求情,代替我等向魏军投降,好保下我等的性命罢?”
眨了眨眼,他瞠目道:“你……怎会这么想?!”
——话说他的计策很难让人理解么?魏延这厮居然能曲解成那样!
挠了挠头,魏延老脸通红,哧吭哧吭地道:“那依丞相之意……?”
“丞相是想让我和仲允作内应,混进魏军当中,再趁机烧了魏军的粮草!”不等他开口解释,徐庶没好气地公布答案。
博得一众蜀将们大眼瞪小眼。
也许文吏们并不觉得投降,哪怕是投降是一件可耻之事,但对武将们来说,尤其是征战沙场、直来直去的大将们,那就没法容忍了——要降便降,要战便战,哪来甚么弯弯绕绕,大将们可没法容忍……是故,当魏延等一众蜀将们听到徐庶和游楚也许要去假投降,大家的心情十分微妙。
“这……这……”魏延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眯了眯眼,他安抚众将们,温声道:“诸位可曾记得赤壁之战否?前有吴将黄盖受刑假投降,降于曹操;今有陇西郡守游楚携心腹徐庶迫降蜀军,借机递书信,亦投降,降于曹睿——尔等觉得此计如何?”
还能如何?——众蜀将们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结巴道:“可、可以……?”
反正作为智力担当之二的姜维没有提出异议,想来是认定此计可行。
徐庶叹了叹气,默默地拱手,表示默认,接受了这项任务。
两眼弯弯地,他对徐庶说:“元直先生,劳烦你再说服游楚先生罢?——对了!”抬起头来,他对那位一直半跪不起的传令兵终于发话了,说道:
“——魏军动向如何?”
那一传令兵定了定神,答道:“报——魏军进驻安定郡,暂时没有任何行动!”
不约而同地,他和徐庶相互一视。
就在众蜀将们一时没能猜出魏军的意图时,他和徐庶同时说:“你且信不信,再过不久,一定会有来自安定郡的使者!”
言罢,他和徐庶怔了一怔,一起笑出声来。
众蜀将们则一脸迷茫,不理解自家丞相和徐庶为何会这样说。
包括姜维。
挥了挥手,他命那位传令兵退下。
那位传令兵便告退。
然后,还没到片刻,就听屋外有仆役颤声道:“老爷!府外有人来访,说是代表安定郡使者,要来面见老爷……”
众蜀将们不由地张大嘴巴:哇~神了!忒精准啊?!不愧是丞相!
他和徐庶则说:“——来了!”
想也不想地,他对徐庶说:“元直,我们演一场戏,如何?”
不必倾诉,徐庶的脑回路也能跟上他的节奏,应道:“敢不从命。”
于是乎,他对仆役说:“请使者进来。”
仆役领命,转身离开,去领使者前来。
之后,就见屋门被大打,一身劲装的使者目不斜视地踏入。使者年纪三十多岁,端得年青,乃是一副武将的气势,微微地朝他行个礼儿,态度不卑不亢,手捧一封信件,出声道:
“我乃毌丘俭,奉我大魏陛下之令,向蜀军下达通知!此乃陛下亲笔所信,还请蜀国丞相诸葛亮接下!还望在坐诸位行事之前,多多思之,慎之。”
言罢,毌丘俭略微地抬高了那封信件。
顺便地,毌丘俭悄咪咪地打量魏国的敌军主帅、蜀国赫赫有名的诸葛亮……
咦?!
毌丘俭目不转睛地盯住坐在正前方的某人,直觉眼花:甚么情况?!居坐主位之人,怎地气色红润,精神饱满?!
说好的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呢?
……若不是顾及此乃公众场合,毌丘俭都要揉一揉眼睛了。
毌丘俭暗恼:司马懿!好个司马懿!睁眼说瞎话,说甚么诸葛亮即将命归于九泉,委实可笑!……几个月前就在大放厥词,结果司马懿都被暗杀成重伤,这诸葛亮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绷紧脸皮,他手握成拳,朝李严使个眼色,命李严将那封信件拿来。
尔后,李严把信拿来,恭敬地递给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看信。
一如他所想:魏帝曹睿真的写信过来,想要劝说他和蜀军……不要不知好歹——若是识抬举,就该辙退,退出陇西郡和天水郡,安心地留在益州!否则,就别怪魏军不客气了!魏军三十万兵马,势必踏平蜀军!
一封恫吓之信看得他甚觉奇妙。
抿了抿嘴,他竭力地忍笑,莫名地感慨:这次蜀国和魏国之战,颇有当年曹军和孙军大战赤壁的几分影子——瞧一瞧,瞧一瞧,三十万兵马?!……哈!若非他事先派遣了大量的斥候兵去侦察魏军的情报,他决计料不到魏帝曹睿也有模仿魏武帝曹操的那天,真把十五万的兵力翻了一倍,说得一点也不心虚?
看着看着,他差点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