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行走一日,马车终于进了蓟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马车驰进了大燕的都城,为此连孟长生也忍不住掀开车帘仔细打量起来。
风雪之夜人少好赶路,申时将尽之时,马车驰进了城内一座叫龙门的客栈。
孟长生看着被车夫扶下车来的张良,静静地说道:“燕赵之地多义士,连一个普通的客栈也要起一个霸气的名字。”
张良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因为连夜赶路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时脸色很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伤口在撕裂。
“先进去吧,我躺一会,你去叫伙计送些吃食进来。”看着孟长生,张良有气无力地说道。
孟长生生看着他说道:“这事我去安排,你先进去歇息。”
完了马车去客栈的后院安顿马车,孟长生招手让伙计准备了一大一小二间客房,扶着张良走了进去。
“捡店里好吃的菜炒几样送进屋来,另外给我烧二大桶热水……”一边往里走,一边跟身后跟着的伙计吩嘱道。
伙计看了他一眼,回道:“客官放心,先给您备好饭菜,稍晩一些再给你送热水进来。”
先吃饭再沐浴更衣,客栈的伙计拎得很清。
孟长生看了一眼张良,笑着说道:“已经到了地头,你便不用耽心受了怕了!”
张良看着他苦笑道:“正因为已经到了蓟城,在我没有见到那人之前,你要更加小心。”
孟长生生看着他,沉默片刻后,掏出从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钱袋递给身后的伙计。
说道:“先拿着,我们得在这里住一些日子,不够再来找我。”
在伙计看来,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一身单薄的粗布粗衣,怎么也不象是有钱家人的少爷。没想到出手却如此阔气,难免有些意外……
这年头兵荒马乱,听说秦军就要打来,象这样出手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了。
伙计收起钱袋,小心往前走去,随手推开了一间大房,说道:“这里面有二个大屋,正好合适二位客人……”
孟长生挥挥手,交待伙计没有不要来打扰自己,便随上关上大门扶着张良靠在桌边坐下。不等伙计端上饭菜,便将屋里的火盆点着。
随着炭火渐渐燃烧,屋里温度渐暖,张良的脸色也好了起来。
取出自己煮茶的一干事物,孟长生看着他笑道:“先喝杯热茶,再吃东西。”
“你赶紧的想办法把我这身上的伤口弄好。”张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得赶着年前回到书院去。”
孟长生一楞,望着他说道:“这不刚下车吗,吃饱了饭就给你疗伤,你急啥。”
张良看着他摇摇头,说道:“你是不明白,我身体没有养好,一来没办法见人,二来哪有有力气替你打架杀人。”
孟长生看着他摇摇头道:“我来大燕又不是打架杀人的,我就呆在客栈里。”
看着火焰渐起,孟长生起身去打水煮茶,继续说道:“先在这里好生歇息二日,你再去跟某人相会。”
张良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真是一个没有乐趣的人啊!”
孟长生看着他,无奈地回道:“这这话说得,我在路上也折腾得够累的,我也想好好在客栈里休息几日。”
……
吃过饭,替张良配上药液泡了一个时辰,已是戌时二刻。
车夫早就回自己的屋里歇息,屋里只剩下张良和孟长生两人。
张良面前平静的孟长生,忍不住问道:“我说你给我配的是什么药水,都跟刀了一样?应该说比刀子还在锋利!”
孟长生眉头微皱,回道:“你就知足啊,换成旁人我肯定不会多管闲事,这药就是把你卖了也买不到懂么?”
张良静静地感受着身上伤口的变化,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让老师知道,他肯定要问你在何处学的这门手艺。”
“打住!他是你的老师,不是我的。”孟长生笑了笑。
“我才不相信。”张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他显得有些疲累。
孟长生伸展了一下身子,看着他难受的模样,挥手道:“你且去歇息吧,我再坐会把这壶茶喝完。”
张良看着他挠了挠脑袋,起身往里走去:“明早不要叫我,我想睡到自然醒。”
他已经来到了大燕的蓟城,身受重伤的他可不想再去犯险,只想着尽快将身上的伤养好,然后去见太子丹,完成老师交给他的使命。
孟长生摇摇头,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错敢打赌,你明天肯定不想睡懒觉,相信我。”
孟长生心想等你明天醒来发现自己身体的情况,只怕是等不及跑去大燕的皇宫去见传说中的某些人了吧?
张良哪里知道孟长生这许多心事,眼见他不再说话,以为家伙懒得理会自己,便哼哼着往房间里走去。
看着张良的背影,孟长生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今日的种种,现在大秦再也找不到我跟小灵儿,不知你会如何是好啊……”
只要一想到拉下来就要面对的一些事情,孟长生心里就会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他可能杀再多的土匪和杀手,却帮不了眼前这些要跳进火坑里的家伙。
明知飞蛾扑火最后终将毁灭,却还是有人痴痴不倦地想要去做那只飞蛾。
家国情仇,对于眼下的燕赵英雄儿女来说,或许心憋着的那一口气大过了他们的生命。
在生与死的面前,总会有人舍生取义。
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郁郁地说道:“不知在你的眼里,何谓对错?值不值得为了某些事情舍生?什么才是大义呢?”
在大燕男儿眼里,灭国之恨是大义。
可是在九天之上的那人眼里,你们这些家伙杀来杀去,只不过玩着一些过家家的儿戏。
……
孟长生躺在蓟城龙门客栈的**,侧身闭目。
虽然他躺在**闭着双眼,却是半梦半醒。
一手枕着头,耳朵却默默地听着窗外呜呜的风雪声。
窗外没有阳光,为此他不得不在屋里点了一盏灯,想着风声雪声我不做声的问题。
这是他来到蓟城的第三天。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进城的第二天,泡过药浴的张良一大早就惊叫着跳了起来,乍乎着吃完早饭带张罗着往皇宫里而去。
孟长生也没问他去做什么?要见何人?何时回来?
只是看着他花了一天的功夫尤嫌不够,今天一天早又跑了出去,说是还有重要的人物没有见到,得再去一趟宫里。
挥挥手,孟长生嫌他吵到了自己,将他赶出了客栈,一个人安静地躺在**起着自己的心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望着一窗的风雪,孟长生郁郁地说道。
一路走来,孟长生一直想着龙破天主人给自己的那首《镇魂曲》,心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感觉,这进城之后,反而又失去了地一丝灵感。
叹了一口气,起身静坐片刻,默默地取出了花仙子给人的胡琴。
掏出一方丝巾轻轻将琴身上下擦拭了一番,然后抬头望着窗外,一颗心却飞到了当年的大唐,在老司城的往昔……
那一年,也是冬季,老司城下起了大雪。
雪花纷飞,老司城一夜白头。
孟长生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他学琴的大业。
于是乎,偌大的女王广场,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哪里拉着世间最难听的胡琴,吱吱呀呀,吵翻了一城的闲人。
然而孟长生不在乎,虽然他拉的琴声音依旧难听,可是他却渐渐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境界之中。
《修罗长生经》在他身体内自行行运转,《青鸾神功》也静静在他身体上笼罩了一层灰色的真气。
丹田里金丹在旋转,灰色的元丹在旋转,金色的金丹舍得也在旋转。
三丹齐转,使孟长生的身体周围如蚕茧一般有一团保护光罩在轻轻地流转,令漫天飞雪不能沾上他的衣裳。
仿佛中,孟长生生看见远方曾有一道身影……
胡琴声动悠悠……是何人在黄昏后,身负胡琴沿街走?
阵阵秋寒风,吹不动他的青衫袖,幽幽的月光下人单影瘦。
远远的出巷口,小桥边上的楼头,四野寂静灯火微茫,操琴人问知音何处?
琴声徘徊,只见月照沙洲风满楼……
小手握着弓弦的他一时间有些发抖,那些如风一样的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那些已经离开了的亲人朋友,何时才能重逢。
而眼下这些如飞蛾扑火一样的英雄,如夏花一样就要凋零在大秦的长河之中。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时征战几人回?
你们已经醉卧沙场,可是谁来为你们招魂?便是你们至亲的爹娘、朋友,也没办法不远千里,到到那虎狼一样的皇城,为你们招魂啊?
胡不归,因为你们魂魄回不来了啊!
我是孟长生,来自黄泉村,我娘是孟婆,且让我来为你们招魂吧!
想到这里,孟长生握着弓弦的手不僵硬,仿佛间找到了一丝自信,轻拉慢捻之下,将《镇魂曲》的第一个音符缓缓地拉了出来。
寒冬如铁,长夜如火,且让我为你们点一盏黑夜里的明灯!
让你们在轮回路上不至于迷路,让你们的魂魄找到归家的长路!
龙门客栈,冬日有雪!
雪中的吱吱吖吖的琴声,一声声如泣如诉,一时揪得人心疼痛,一时间又几不可闻!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镇魂曲》孟长生在洪荒的天山没有领悟,在大秦的皇城没有学会,来到千里之自卑大燕国都,在龙门客栈里。
终于拉出了第一声凄凄呜咽,摄人心魂的声音!
有几只出来觅食的鸟儿在飞过龙门客栈,无意中听到风中呜咽的琴声,一时间心神失手,自半空中直直地往雪雪里摔落,如被箭击。
客栈里跑堂的伙计正端着一壶茶给客人送去,无意中听到这镇魂之音,一时如失魂之人“咣铛!”一声,端在手里的茶壶摔在地上,尤不自知的他转身往后走去。
厨房里正在煮汤的师傅听到这若隐若现的琴声,一时间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汤勺,欲要仔细聆听这来自天处的声音。
直到锅里的汤被煮干,飘起糊臭的味道,才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勺子,喃喃自语道:“我这是见鬼了?”
客栈的老板娘也听到了孟长生拉的这催魂之曲,结果是直接昏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也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