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生在古镇只呆了三天便悄然离开。
在草长莺飞春天的早晨，脚踏浓浓的春雾，静静地告别了北门口。
这个时候无论是狗儿，还是狗儿他娘五氏都还在睡梦之中。
早起的孟长生来河街的面摊吃了二碗猪脚面，最后摸着滚圆的肚皮，叫了辆马车离开了古镇。
他要坐船去看看那个不知不觉的大和尚。
他要去永顺府会一会冬雨楼的漏网之鱼，那些杀手，那些仇人。
看完这里的风景，他想要去海上转一圈，看看梦境里曾经呆过的那座小院。
翻山越岭，上船下船，上车下车……
当他坐在不觉的佛堂时，已是酉时一刻。
不觉看着眼前这个拖一条伤腿，脸上有一道浅浅伤痕的少年，不禁皱起了眉头。
伸手请孟长生坐下，看着他问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孟长生想了想，觉得得没有必要隐瞒，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黄泉村。
于是，看着他静静地说道：“大和尚，我从山上来，要到海上去……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轰隆！”一声，正好此时，天空响了一道春雷。
劈在不觉和尚的头上，也劈在孟长生的心头。
怔怔地着眼前的少年，胖和尚半晌说不出话来。
孟长生指着佛堂外沥沥的春雨，静静地说道：“凡所有相缘是虚妄，凡以身相求我者，皆不能见我……”
“轰隆！”一声，天空再响了一道春雷，伴着入夜的春雨，惊醒了沉睡一冬的生灵，也惊醒了呆坐佛堂的不觉。
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不觉和倒了二杯热茶，端起一杯尝了一口。
然后才静静地问道：“只是数年不见，你为何成了般模样？还是说你失去了肉身？和尚胆子小，你千万别吓我。
“大和尚勿须如此。”孟长生静静地看着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道：“人生就象一出戏，大和尚吃茶就好。”
不觉和尚看着眼前清如水，双眼如星辰的的少年，再次叹了一口气。
看着孟长生，他的声音有些异样：“究竟发生了何事？说来听听。”
“若是我告诉你，此刻的我不在三界内，你会如何？”孟长生放下的里的茶杯，看着他静静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心愿未了，想回来看看你们。”
不觉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捏着他的手，静静地感悟了半晌，才有些惘然说道：“你这是借尸还魂？”
“你没有想过吧？”孟长生笑了起来。“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你这不是屁话么？”不觉笑了笑，一双眼眸亮了起来：“你知道借尸还魂只是一种传说吗？任谁也没见过啊！”
不觉看着他无比笃定说道：“难道说……你是神仙转世不成？否则以你的境界，如何跟跳出三界之外？”
孟长生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摇了摇：“我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才会如此。不论是什么样的恩怨，我此番回来只想弄个明白，然后再回去……”
不觉看着他再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吗？”
孟长生想了想，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大和尚，若这世间的众生需要你去做那怒目的金刚，你去不去？”
不觉看着他一惊，看着他喃喃地问道：“你要去永顺府里杀人？”
孟长生看着他笑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我刚刚在古镇的北门口砍了二个冬雨楼的杀手，据他说永顺府里还有一个杀手的基地……”
看着不觉没有反应过来，孟长生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凭他们的本事，这永顺府的官府怕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我这肉身太弱啊，有心无力，所以来跟你求助了。”
在孟长生看来，无论不觉和尚会不会跟自己一道前往，他都要去踏平那冬雨楼的杀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想着北门口那两个因为对方运气不好，撞到自己借尸还魂心情欠佳的刀口上，忍不住摇了摇头。
认真地说道：“我说过，但凡让我遇上冬雨楼的土匪，我会一个不留！不管大和尚你帮不帮我。”
不觉注意到他的用词，无可奈何地回道：“看来你这回是吃定我了？”
孟长生怒道：“佛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大和尚连这入地狱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用修佛了，直接脱下这僧袍，还俗娶妻生子，去做一个红尘中人吧。”
不觉听了这话一愣，怔怔地回道：“你这是想要给我种下心魔啊？看来这个忙我不帮也得要帮了。”
孟长生无奈说道：“我若是遇上他们的金牌杀手肯定打不过啊，我不求你，还可以去求谁？”
“我想不明白这大唐的官府连个杀手组织都没办法肃清，还要让他们为祸一方，非得等你这个闲人来管这闲事。”
不觉看着他，不由得摇摇头笑道。
孟长生用力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艰难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虽然不是佛，却有向死之心。”
不觉一听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是逼着和尚举起屠刀啊！”
孟长生笑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我我的眼里，和尚便是那怒目的金刚，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且走上一回。”
不觉夸张地噢了声：“原来你挖坑埋和尚啊？”
孟长生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多谢大师帮忙。”
端坐在佛前的不觉抬起手来，指着他看了半晌，才轻声说道：“但愿诸佛佑我，不使我修行路上坠入魔道。”
孟长生一听，不禁尴尬回道：“听你这话，好象你不去做那怒目的金刚便不坠魔道了？你这佛法只学了一半啊？”
不觉看着他回道：“我若不知道你身在三界之外，我今天拼了命也会拉你进入佛门。”
孟长生看了他一眼，片刻沉默后，声音微哑说道：“我这身体是修道的……主人还在等我回去，好入轮回……”
一句话还没有完，佛台睥菩萨突然有金光涌现，仿佛在为孟长生这大无畏的勇气垂首低眉。
不觉眼见佛台的菩萨有金光涌现，禁不住双手合什，嘴里念颂道：“世尊，若以我神力，千劫测度，不能得知。”
“佛告文殊师利：吾以佛眼观故，犹不尽数。此皆是地藏菩萨久远劫来，已度、当度、未度，已成就、当成就、未成就……”
孟长生看着他皱起了眉头，静静地说道：“大和尚，菩萨也让你跟我一起去降妖除魔哦。”
不觉看着他微微一怔。
孟长生从佛台上捡了一枝香，就着桌上的油灯点上，轻声地呢喃起来。
直到佛台上的佛光慢慢消失，沉默的不觉和尚看着他认真道：“你念颂的是佛经，为何我没听过？还是说有得道高僧教过你？”
孟长生看着他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我在那个地方喝了太多汤，你也知道我娘就是孟婆，我喝多了有些迷糊……”
不觉一听，终是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竟然真的去了三界之外。”
孟长生微涩应道：“所以，大和尚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不觉看着静静看着他道：“就冲着你这一番经历，还魂之后还想着我这个酒肉和尚，我便得陪你去那刀山火海走上一回。“
桌上灯花微跳，不觉轻轻地拿起铁签拨弄了一下。
然后伸手往小火炉里添炭添水，他决定跟眼前这家伙挑灯夜谈，谁知道这家伙能在不二门里呆上多少日子。
孟长生看着不觉兴奋的模样，不由得轻声低语了一番。
不觉一听，怒睁着双眼说道：“这不可能，这世上难有龙……”
直到过去了许久，才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一个妖孽……我说，若有一日在他乡遇上，我可得继续关照着我啊？”
孟长生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轻声说道：“等解决了永顺府里的隐患，我请你喝最好的酒……这个世界可没有了哦，都让我那老娘带走了。”
“这事我知道，她走的时候跟你那师父来看过我。”
想了想，不觉接着说道：“这世间少了你们母子二人，和尚我少了许多乐趣啊。”
孟长生摇了摇头，静静地回道：“以佛眼观故，犹不尽数。此皆是地藏菩萨久远劫来，已度、当度、未度，已成就、当成就、未成就……。”
“这些话我还不太明白，但是和尚你自己应该清楚。若想问道长生，你就应该舍去这世间的种种繁花，去追求更高的境界。”
孟长生接着说道：“这话我当年好象跟千岛国的空海师傅说过，他若欲求解脱，也唯有飞升一途，这个世界里他成不了佛，和尚你也是一样。”
当孟长生说完这番话时，佛台上的菩萨有金光轻轻涌动，仿佛是为孟长生的这番言语而欢喜。
不觉和尚看着他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当初说过，你不入佛门实在太可惜了，而眼前就更不可能了。”
孟长生看着他笑了起来，想着自己也只能借尸还魂之后，才明白了之前和尚你说的那番话啊！想到这里，不由心头微暖。
“大和尚你知不知道，我便是还魂之后，才明白你当时初见我跟大姐时说的那番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这道身相在大唐有七年，但是在黄泉村只有七天。”
“你说我是舍得，还是舍不得？”
说到这里，端坐佛堂的孟长生的身后有宝像升起，看呆了煮茶倒水的不觉和尚。
“你是那怒目的金刚，你也可以是低眉的菩萨，你若在人间，该是行走在人间的佛，可惜你已经身在三界之外啊。”
不觉看着口吐莲花的孟长生，心道你哪像那怒目的金刚啊？
“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应对？是我去永顺府，还是大和尚你有更好的办法打探出来这些家伙藏身之处？”
说来说去，孟长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不拨掉冬雨楼在永顺府的根基，他既做不了怒目的金刚，也做不了低眉的菩萨。
不觉看着他凝思了片刻，静静地回道：“你且在这里呆上二日，我有办法打探这些家伙的巢穴。”
孟长生一听，不由回道：“大和尚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