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杜迁竟有些发傻,原来他只是使诈,手头根本没证据。
今天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林烺身上,完全没去想,山阴城那边会出事。直到午后接到消息,说西门外校场扎下一座军营,这才突然警觉。
杜迁立刻想到几个参将,派人去找,家中却说根本没回家。起初还以为,这几个听命去外边躲避几天,可越想越不对劲,这家伙才开始着急起来,一面命人去山阴城查实,一面亲自带队前往校场。
接下来,发生飞石伤脸一事,杜迁虽狼狈逃走,但并没有打道回府,也没有寻医问药,而是命人唤来郭麟,一同进宫向国主告状。
现在没接到汇报,叫他拿出人证、物证对质,又去哪儿找去?
这一切都落入林烺眼中,随即笑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大将军拿不出证据,又怎能诬陷我杀人?更何况有圣旨在手,如君上亲临,有谁敢阻止微臣征调兵士,非得弄到杀人的地步?”
杜迁正要反驳,郭麟急忙插一嘴,想要提醒他注意:“大将军……”
被司马望瞪了一眼,吓得这位赶紧住嘴,又听国主说:“郭将军先别插话,听大将军与林将军把话说明白,弄清楚实情。今天绝不放走一个歹人,也不能诬陷一个好人。”
郭麟只能唯唯诺诺答应一声,向杜迁直递眼色。
“君上说的是,今天就让他死个明白。”杜迁看几眼不解其意,反倒自作聪明,冲林烺叫嚣:“老实告诉你,别说手拿圣旨,就算君上亲临,要是没有兵符,也休想调走晋阳一兵一卒。现在兵符跑你手上,几位参将不见踪影,不是你杀人灭口,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意是说兵符很重要,可这话一出口,听在旁人耳中,完全变了味儿。
林烺不禁失笑,没想到杜迁自大到如此,就算再位高权重,跟国主关系亲密,也不能当面说这话不是。
一旁郭麟暗道不好,赶忙替这家伙打掩护,尽量淡化失言之处:“承蒙君上信赖,将京畿防卫重任交到大将军之手,自然要严加管理,就算定一些规矩,也是拜君王之命行事。”
藐视王权,可是欺君重罪,若被坐实了,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估计也不够砍,甚至祸及九族。
杜迁听到提醒猛然惊觉,顿时反应过来,也吓得不轻,心急火燎解释:“不错,我说的就这意思,所以……调兵必须两者结合。”
他鬼使神差又补一句,听得郭麟脸都绿了,要是再帮他解释,说不定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司马望平时对杜迁极为宽厚,就算有失言,也很少去计较,大多只是温言提醒一句。
可今天,事关林烺和国运,这家伙依然如故,甚至隐隐显露野心。自己放心将军务交给他,到头来连王命都不遵从,还说什么……必须两者结合!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打压嚣张气焰,否则日后还不骑到头上,甚至……造反。
两个字出现在脑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或许大舅哥没这野心,但免不了手下人起意,上古“黄袍加身”故事不是没发生过。
林烺在身前,看出司马望黑着一张脸,隐隐透出怒气,心中暗自欢喜,哪能放过这个话题:“君上,微臣觉得,大将军此言缪也,君上亲临及不上区区兵符,军权竟敢高于君王威严,那可是祸害无穷啊!”
杜迁这时才彻底醒悟,偷眼看向司马望,见他神情从未如此冷峻,胸前好似打鼓一般怦怦乱跳。
王权,岂容他人凌驾之上,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否则千百年来,怎会有许多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祸事。
“君上,妹夫,别听他一派胡言,臣哪儿敢呐……”这家伙不由得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大叫:“是他,姓林的小子,故意挑拨我们君臣关系,这么些年来,我可一直忠心耿耿啊!”
既然话已挑明,林烺继续乘胜追击:“君上,微臣也有错。昨天先父旧部来访,谈及虎贲军六营参将从今天起一齐告假,也不知要到何时为止,一时情急下,才半路拦下几位将军,得到几枚兵符。今天几位将军不在家,或许结伴外出游玩去了。”
司马望终于忍不住,厉声斥责:“昨天孤在殿前颁旨,命林爱卿组建护卫营,今天六营参将就不约而同告假,这也未免太巧合。还一起出去游玩,我看是躲起来了吧!”
杜迁吓得面如土色,难得见到妹夫发怒,连忙推诿:“这些,这些事我都不清楚。”
司马望强压住怒火,语气冰冷:“大将军又是如何安排,不妨说来听听?”
“这,这个真的好巧,完全都是巧合。他们,他们原定的休假日期,碰巧都在这几天……”杜迁结结巴巴,听出司马望话里有话,浑身冷汗直冒,额头上汗珠子也往下淌。
“啪,哗……”
话还没说完,桌上杯盘笔砚飞起,好巧不巧,正砸中杜迁的脑袋,顿时鲜血长流。
司马望出离的愤怒,以致急火攻心,一口气没接上,一阵眩晕后差点跌倒。
身旁几个近侍赶忙扶住,拍背的拍背,抚胸的抚胸,更有人端上茶盏。
折腾了大半天,司马望终于缓过劲来,挣扎着直起上身,嘶声大吼:“来人,杜迁忤逆君上,肆意妄为,将他……拖出去杖责五十。免去大将军之职,贬为牙门将军,禁足三月在家闭门思过,另外再罚俸一年。”
“君上,臣一直忠心耿耿,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啊!看在小妹,还有文瑜,怜月、惜月的份上,饶了老杜这一回。君上,妹夫,您就饶了我吧……”杜迁被拖出去途中,依然杀猪般的大叫,到了这个时候,仍试图打亲情牌。
完全不知悔改,根本没去想自己的错处,似乎错的不是他,而是司马望小气,只不过玩坏妹夫家的东西。
司马望满脸涨得通红,额上血脉贲张,不停喘着粗气,凝视这家伙远去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