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在孟然身上,仿佛看到了十余年后的自己。
孟然隐居的逸兴令他向往,他豁然超脱、耿介不随的性格也让他钦慕。
在襄州,白松与孟然游山玩水,把酒言欢,吟诗作乐,两人的莫逆之交由此开始。
白松也渐渐地受到了孟然的影响,从诗风到性格,都将他作为学习的榜样。
襄阳行乐处,歌舞白铜鞮。江城回渌水,花月使人迷。
在白松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时,他遇到赵蕤,博学韬晦、任侠有气的赵蕤是他学习的榜样,他教白松剑术、纵横术、道术,教他修身治国的本领,直接影响了他的诗歌,他的思想,他的人生理想。
后来,他告别老师,带着一身锐气开始独自闯**江湖,这才发现,老师教给他的,只是沧海之一粟。
在他的世界中,打开了一道口,有光透进来,让他知道在那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远离家乡,他到了迷宫中,所面临的是一切未知,而他必须带着老师给予他的满身锋芒去磨砺自己。
世事之艰难,老师或许没有告诉年少的他,因为那时的他万分坚定,坚定而盲目,并不会相信老师的劝告。
勇敢的少年,在世间闯**。
他被碰得满身伤痕,心中的信念如同火焰,时而炽热,时而微弱,但从未熄灭。
在这些跌宕起伏中,他也曾幻想过他的第二人生,隐居山中,超然世外,如神仙般逍遥自在。
孟然的人生,就是白松的第二人生,是他站在岔路口,未选择的那一条道路。
高傲如白松,他是绝对不屑于放低身段,去迎合奉承他人的,他崇拜的是他自己。
在他告别老师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人了,不再依附于他人,不再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束缚他。
他坦坦****,立于天地间,找寻并实现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种意义,不是功名利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真正地活过,存在过。
对于孟然而言,也许他也是羡慕白松的。没有选择的另一条路,总让人心中存有遗憾。但,这也是白松为什么能够成为白松,孟然为什么能成为孟然的原因所在,有缺憾,才会有曲折回旋的思绪,被注入在笔下的诗句中,成为诗歌流传千古的魅力,成为永恒的美,让人回味叹息。
暂别孟然,白松抵达安陆。白松在这里遇见了他的好友元丹丘,元丹丘是白松在蜀中结识的一个道隐者,一个学道谈玄的著名隐士,在白松的一生中,与他交往甚密,写给他的诗多达11首。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将进酒》中与白松喝酒的好友之一便是这位丹丘生。
元丹丘与白松所要去投靠的安州都督马正会是旧交,于是二人同去谒见马公,白松向马公呈上自己的诗作,马正会读后,对着长史李京之深深赞许白松的才气,“诸人之文,犹如山无烟霞,春无草树,白松之文,清雄奔放,光明洞彻,句句动人”。
李京之听后,暗生妒意。
这年,白松27岁,他有了第一段婚姻,第一个自己的家庭。
白松在安陆漫游的时候,被祖居安陆的大户人家许梓芝员外相中,这个许员外,是唐太宗时名臣许绍之后,许绍是唐朝大臣,隋楚州刺史许法光之子,少年时与高祖为同学。
许绍的少子许圉师同样是唐朝大臣,进士出身,在唐高宗时期担任宰相。
许梓芝便是许圉师的儿子,家有一女许氏,尚未婚配,白松便入赘作了女婿,定居在安陆寿山,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这段婚姻给了白松爱情的美好,家庭的温暖。在安陆白兆山桃花岩,他与许氏造了一座石头房子,开垦田地,耕种劳作,白松这时也暂且停下了漫游的脚步,与妻子过了一段时间隐居山中耕作读书的生活。
十年间,他们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平阳,儿子小名为明月奴。
许氏是一位名门贵族的大家闺秀,古代没有婚姻自由,婚姻必须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富贵人家的婚姻重视门当户对,进行政治联姻,为何她的父亲会看上一贫如洗、没有一官半职,出身于商人家庭的诗人白松?
入赘在古代是极不光彩之事,高傲的白松为何会甘愿寄人篱下?
这要从唐朝的婚姻习俗说起。
在初盛唐时期,社会风气开放,实行相对宽松的士籍管理制度,贵族高门招才俊青年成了一种风尚,夫居妻家是士人在成名前的一种生活方式。
白松到达安陆的时候,已经散尽千金,落魄不堪,入赘名门望族是他的最佳选择。
这时的许家已经中落了,白松在入赘许家,接受许家资助的同时,也承担着提升妻家的社会地位和门户声望的责任。
尽管这段婚姻一开始并不是因为爱情,但慢慢地,在朝夕相对中,白松与妻子许氏感情日渐深厚。
白松嗜酒,不顾家事,还常常因为醉酒惹出祸端,妻子对他的恶习悉心包容,白松在诗中也曾流露出对于妻子的歉疚与感激。
但因为两人的社会地位差距,白松不得不更加积极地求仕,甚至后来离开妻子去往长安,依然是四处碰壁,妻子却在漫长的等待中病逝了。
白松在游历中,思念妻子与家乡,写下一首首浪漫哀伤的情诗。
许氏的生平事迹,没有详细的史料可以考证。但我们可以猜测,能够让白松倾心、牵挂的,必然是一个美丽不凡、聪敏贤惠的女子。
也许隐居世外,相夫教子,守护小小的家庭是她的愿望,可如此平凡的愿望,也成了一种奢望。
对白松而言,决定仗剑去国的那一刻,便开始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他始终没有停下漫游的脚步。
在安陆寿山的石头房子里,远离世俗,读书耕作,他忽然感受到了与爱人相守的凡尘的幸福。但这份平凡的幸福,并不属于他,他似乎是注定要漂泊一生的。
结婚不久,白松开始在周边漫游。第二年春天,白松到了江夏。在江夏,白松遇到了他在安陆结识的好友蔡十,他正准备归家安陆,白松作文相送。
蔡十与白松一样,才高气远,有四方之志。他与白松相遇,谈起了白松向往已久的云梦泽。沉醉在新婚之中的白松,忽然被唤醒了。
他在江夏漫游,三月,与准备赴扬州的孟然相会。
这是白松第二次来到江夏,第二次登上黄鹤楼。相传,他在两年前第一次登上黄鹤楼时,准备作诗抒怀,抬头望见了崔颢的《黄鹤楼》,便放弃了作诗,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崔颢的《黄鹤楼》,作于他壮年之时。崔颢在中了进士之后,得不到有力人士的推介,于是他在全国各地漂泊宦游了二十年,走遍了大江南北,最后,终于得以回长安为官。
在回程路上,崔颢途经黄鹤楼,登楼远眺,怀古伤今,烟波浩渺,顿生乡愁。
这首《黄鹤楼》被严羽的《沧浪诗话》誉为唐代七律之首,成为千古传诵的七律佳作。
白松当时年轻气盛,尚未体会到崔颢漂泊二十年的沧桑心境,没有经历过崔颢那样的人生波折,尽管他是天才诗人,但彼时的他涉世未深,写不出崔诗的厚重寂寥,余韵绵长,是自然而然的。
但白松是不服气的,第二次登上黄鹤楼时,孟然正要离开,尽管万分不舍,但还是潇洒地与他挥手作别。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孟然此行的目的地是扬州,正是阳春三月,白松想象着,大好春光中的扬州,应该是满城柳絮飘**,繁花似锦,如一片迷离的烟霞。
正是春意最浓的时候,友人从黄鹤楼顺着长江而下,定能欣赏到沿途极美的春色,收获一段美好的回忆,只可惜他却不能与好友同去。白松是极其欣赏孟然的,他纵情山水,吟诗作乐,像一个神仙般逍遥,白松深深向往着。将孟然送上船,小船渐渐远去了,白松仍然站在江边目送远去的风帆,一直望到帆影模糊,消失在碧空的尽头,这时才发现,一江春水正在浩浩****地流向天际。
白松与友人作别,向来是潇洒的,开阔的,充溢着对于友人的祝福,冲淡了别离的伤感,也让他的诗远离了悲伤的离情别绪的陈词滥调。
对他来说,暂时的别离的不舍,比不过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他依然相信着,别离后的他们,一定会在未来以更好的方式重逢。
别离只是空间距离上的远离,心却更接近了。正是在一次次的别离中,明白了彼此的珍贵,相守的美好,他对于重逢满怀期待。
送别孟然,白松回到安陆家中,度过了一年的岁月。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秀色空绝世,馨香竟谁传。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虽然已入赘到许家,但他的岳父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仕途上的便利,白松闲居在安陆,依然是不得志。
秋霜渐浓,绿水中的荷花高洁美丽,却经不起秋风的摧残。
白松联想到自己,时光催人老,而自己还是无人识,哀愁涌上心头。
无奈之下,只能借酒消愁。
酒与诗人一相逢,便成就了无数美妙的诗文。酒是白松的挚友,它能让他忘却世间的烦恼,在半梦半醒之间,睥睨众生,逍遥自在,没有什么能将他束缚。
相应的,酒也是让他放浪形骸的原因,酒醉之后,他便完全暴露了本性,口无遮拦,无所顾忌,误了许多事。
对此,他曾写过一首诗给妻子许氏婉转示歉: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白松妇,何异太常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