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赟与若游端坐,静待竹燊讲述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竹燊却不紧不慢,抓起一块糕点,细嚼慢咽,又为自己斟满一杯竹茶,细细品尝。
朱竹赟本想催促,细想便作罢。
想从别人口中套出话,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这是瑜乔告诉他的原话。
瑜乔审犯人那一套都交给朱竹赟了。
想到瑜乔,他心中的烦闷逐渐消失,瑜乔哥哥未知情况如何,现在自己误闯竹海,且竹海与北州相隔万里,看来也不是一个焦躁烦恼所能解决的。
不如静下心,等待竹燊开口,还能显得自己有教养。
如此一想,他便也端起竹茶,细细品尝。
若游见朱竹赟都如此,自己自然不能被人说出不尊重来,便效仿他品尝竹茶。
三人不说话,各自揣着心事,各自品茶。
肖越倒是满脑袋江湖。
这些人果然是传说中的行走江湖,光是嘴上热闹,却毫无行动力。
想到自己悲惨而短暂的一生,不禁泪从心中向外涌。
一时间竟成了两副画。
肖越躺在病榻,泪流满面。
桌边三人,云淡风轻与茶为舞。
坐在门边的万俟弘毅目光呆滞,托腮望着里面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面。
打破僵局的还是他,他心疼端木,便冲过去一把抓过竹燊手中的茶盅:“哎呀!竹燊师叔,你怎地还不开始?你看看端木!”
竹燊一脸不悦:“你这孩子,怎地抢我茶具?”
说完又扭脸看着肖越:“端木!你心中有郁结,流泪是好事。”
朱竹赟和若游也不知道该不该发言,只好假装没听见,相互对视默默喝茶。
茶汤灌了满腹,故事只字未提。
朱竹赟尿急,只好趁着万俟弘毅胡闹之时起身:“竹燊师叔!人有三急~”
“哦~哦~倒是忘了茶不可贪多,否则事也多~哈哈哈~万俟~你好好哄哄端木,我引小公子出去便是。”
“我带~”万俟弘毅想出去走走。
奈何竹燊直接拒绝:“你留下。”
万俟弘毅眼巴巴看着三人踩着方步离开,真是眼馋不已。
走出竹屋,竹燊也不说要去哪里,只是闷头赶路。
朱竹赟和若游也不敢太过显出焦急情绪,闷头跟在后面。
走过两条竹林小径,竹燊才笑着回头:“二位小公子,请吧。”
朱竹赟和若游也不知道请啥,但是长辈说请,便去吧。
小径走到头,左手边赫然一个坑厕。
二人这才明白,原是要来此处尚可。
解决燃眉之急,但见竹燊背着双手,站在一小峰处远眺,衣袂飘飘仿若春意嘤嘤,耳边传来竺音绕耳,清风款款间,弦音潺潺,细腰竹林,御风和舞,身姿盈透,与之长衫相呼应,直教人无法转移双目。
朱竹赟看向若游轻声细语:“竹燊师叔与竹林浑然一体,实是美妙。”
“朱朱所言极是!”若游竟也拱手施礼,言语之间文绉起来。
“嗨!你还是做那个无关何物何人,只在自由的若游便好,你我二人无需这般繁琐礼节,再者,北州城内雅士不多,风月倒是喧嚣,你讲这是为何?”
朱竹赟笑言。
“若游不知。”
“哈哈哈~若游啊若游,你独自深山这多年,当然不知人间风花事,你只要知道你是我心中最纯净者,便可!”
朱竹赟大笑,引来远眺的竹燊,面含笑容指指小径:“小公子,这边请。”
三人再次坐下,已然不是刚才那座竹屋。
而是到了竹林深处一座单门独院内。
竹燊这次不再劝说他们喝茶,而是拿出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盒。
打开后,里面竟然摆满了各式丹药。
朱竹赟对于丹药一事的了解,还是从瑜乔口中。
彼时北州城内混乱,几乎没有炼制丹药高手,因此大部分修仙者,都是在野猪岭一座天然气库内,半隐蔽式修炼。
据说那儿的水中藏有一种能够炼制弹药的水草,但是此水草生长周期长,且数量少,因此谁也不愿离开半步,终日围着水边修炼。
倒也守规矩,各自划分区域,在那个区域内,有便有,无便无,从未发生过争抢之事。
城中最大的一次打斗,便是燕妮阁与丹珠阁之间的恩怨。
那一次,北州城内再未见到高品质的丹药,不曾想到,眼前的丹药,粒粒饱满色泽透亮,气味芳郁,令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触摸。
“如何?”竹燊依旧温和如暖风。
“竹燊师叔,朱竹赟知道北州城内原有丹珠阁,但风刃离世后,丹珠阁无人接管,从此这一派没落,没想到今日在这儿,居然见到如此多的丹药,真是大开眼界。”
朱竹赟说完,竹燊忽然大笑,笑得两小只莫名其妙。
笑够,竹燊才摸着朱竹赟的脑袋说:“你啊!人小鬼大!在此处何须多礼?说话都是面场之言,我笑你这小神经绷的太紧,会断!”
“我~”朱竹赟从竹燊的大手中,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竟然不再绷紧,张嘴大哭起来。
若游一看,这孩子真是,不让他说话太过小心,他干脆大哭,这可如何是好?
这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是令到竹燊大笑。
两小只逗的竹燊开心不已,这才坐下详谈。
“先从十余年前的一场大火说起吧。”竹燊目光放空,开始回忆。
北州城内的人,因为生活需要,常常会去外部采购,置换,生活必需品回来。
城际之前,都是这样购换货品,来提升生活品质。
那一年,北州城内因为要置办来年节庆所需物资,由朱隆亲自带领各司代表出城采购。
那一次他们走了八个月。
回程途中,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他们困在山坳里。
大家全部躲在车边,一夜之间,暴风雪便埋了大部分人和车。
镇抚司各人几乎个个武艺高强,因此他们有内力护体,一夜并未给他们造成大的伤害。
但是其余各司代表,竟然死伤过半。
从雪堆里扒出他们时,竟然都成了硬邦邦的冰人。
只少部人不敢睡,不停在车边爬上爬下,虽然冻伤,但是不殃及性命。
朱隆自责不已,仰望苍天,大吼一声,天意要他如何?
这么多人出去,却少了一大半回去,如何对他们的家属交代?
就是这一声吼,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