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暖的感觉。”
意识模糊间，楚轩的身体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开始的阶段。
他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以最舒服的姿态迎接着自身的蜕变。
恍惚之中，昔日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一个个他所在意的，却陨落在时间长河中的人，接连不断地走了出来，在他的面前站成了整齐的队列。
一瞬间，似有一道声音呼唤着楚轩，只要他杀死眼前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故人，就能获得无可匹敌的力量。
站在最前头的人，是天玄子。
这个记忆中温文尔雅的男子，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斑驳不堪，支离破碎的面容上却依旧挂着楚轩无比熟悉的笑容。
“轩儿，杀了我吧，现在的你需要这份力量。”
听着阔别已久的声音，楚轩的泪水瞬间从眼角滑落。
面前的天玄子很脆弱，他生前也仅仅只是通神境的修为，在如今的楚轩面前与凡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但凡楚轩此刻有一丁点的杀意，天玄子都会在瞬息间化作灰烬。
可问题在于，楚轩又如何会对天玄子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
为了力量，就连自己的师尊都可以痛下杀手，这对楚轩而言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楚轩的犹豫，面前的天玄子上前一步劝说道：“我也并非活着的天玄，只是从过去映照到现在的投影。”
“我知道。”
楚轩点头，随即却又摇头，这并不是他选择对天玄子出手的理由。
“你难道不想超脱吗，这么多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坚持了这么久，吃了那么多苦，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天玄子微笑着，伸出手，想要如曾经那般抚摸楚轩的头顶。
楚轩不着痕迹地避过，眼前的人，的确不是真正的天玄子。
“或者说，是因为我太重要了吗，那他呢？”
天玄子并没有恼怒于楚轩的疏远，而是从身后推出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他是道尘子，封阵宗年迈的老宗主，最终死于寿元耗尽。
相较于天玄子，道尘子与楚轩的关系显然没有那么亲近。
这个老人，虽然在封阵宗时给予了楚轩不小的善意，但那更多的是对楚轩未来潜力的看好和投资。
两人的关系，直至楚轩离开封阵宗时，依旧停留在道友的程度，哪怕楚轩内心对于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宗派的老人始终怀有一丝敬意。
不得不承认，如果非要从两人之中选择一个杀死的话，楚轩绝对会选择道尘子。
可事实上，他如今所面对，根本就不是选择题。
楚轩摇了摇头，将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
在这种时候，他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回顾一路走来的过往，楚轩从未因自己的私欲而杀死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他固然向往力量，心中却始终存有底线。
眼下，若是为了超脱境界，而对着曾经的故人下手，他以前所坚持的一切不都成了笑话吗？
“轩儿，你真的长大了。”
忽然间，面前的天玄子露出欣慰的神情，他看到了楚轩目中的坚定，也明白这个昔日的少年已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毫无遗憾的释然之中，天玄子拼凑出来的身躯缓缓消散，连带着其身后的绰绰人影，也一并消失不见。
这一刻，楚轩感觉到，一直束缚着自己的枷锁轰然破碎，他体内的真元如泥牛入海，散于四肢百骸之中。
可这并不是失去，此时的楚轩已经完全不需要真元，就能发挥出以往不敢想象的强大力量。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跃迁，就好似越过龙门的鲤鱼，一朝超脱，截然不同。
无比畅快之中，楚轩睁开双目，回忆起方才突破的情形，心中不禁微微一痛。
然而，不等他伤感过去，突破之后几乎能够看穿一切的神瞳带来了主大陆外的景象。
“不好。”
瞬息之间，楚轩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在外界神圣的围攻之下，此时世间的仙境们已经危在旦夕。
来不及熟悉自己突破之后的力量，楚轩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超脱了仙境之后，空间之道在楚轩面前已经再无丝毫秘密可言，哪怕身处外界，楚轩也能在一念之间到达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下一瞬，正当世间仙境已经绝望之际，楚轩的声音忽然在他们面前响起。
他手掌向前一伸，也不见丝毫多余的动作，却令得十余个顶天立地的外界神境强者尽数倒飞出去。
那些站在稍远处的圣境，正欲联手反击，可楚轩目光轻轻一扫，他们的灵魂便被束缚在了躯体之中，近乎丧失了全部的战力。
“退开，否则死。”
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传遍了整片战场，那些外界的顶尖强者，此刻却无不噤若寒蝉。
这就是楚轩突破之后的实力，哪怕是昔日在其眼中无比强大的神圣，如今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迅速处理完神圣层面的战斗，确信这些外界强者再无半分战意之后，楚轩立刻加入到了对古圣的围攻之中。
“楚轩，昔日渡仙劫的时候，我可是帮了你一把，你如今却要赶尽杀绝吗？”
同时面对三人的围攻，即便强如古圣，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语气一软，似乎有了讲和的打算。
然而，楚轩如今占据着天大的优势，正熟悉着自身超脱后的力量，战得酣畅淋漓，又岂会轻易让古圣脱身？
此时此刻，只见楚轩默然无语，手中长枪却如游龙一般，招招指向古圣的要害。
这般作为，已经足以表明楚轩的态度。
“我是不死的，你杀不死我，这样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古圣不甘地大吼，他的确有些怕了。
诚然，此时楚轩三人的攻击还无法对古圣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特别是楚轩，古圣可谓是亲眼看着对方从弱小的蝼蚁成长到今日的地步。
这个年轻人，已经创造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哪怕无情道传人的身份，也无法掩盖其本身的出色。
很难想象，如果再给楚轩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时间，他究竟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不如就此收手吧，从此我等与世间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这样的话语，对于古圣而言，其实已经是一种变相的求饶了。
然而，古圣似乎忘记了，他与楚轩之间，可是有着杀父之仇，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缓和的余地。
“好了，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忽然间，楚轩开口，顿时令得古圣心头一颤。
“什么结束，你如今又怎能杀我？”
古圣大吼，心中却愈发慌张，因为他清楚地知晓，楚轩绝非那等信口开河之人。
“你的力量，应该是来自世间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们世间的力量又与我何干？”
到了这般地步，哪怕是清璇，也听出了古圣的声音有些不太正常。
楚轩的话语，究竟透露了怎样的信息，才会令这外界的至强者都惊诧骇然？
“也难怪，你明明担心世间日后还会出现无情祖那样的人物，却还是舍不得毁掉它。”
“也难怪，你会在外界消失如此漫长的岁月，又在我的仙境天劫之中现身。”
“你之所以能够突破，靠着正是世间道则本源的力量，世间道则并非由你创造，你仅仅只是个小偷罢了。”
楚轩一字一句，揭开了古圣心底最深的秘密。
肉眼可见的，古圣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意识到，楚轩突破所带来的后果，远比他预期的更加严重。
“不好意思，我才是世间土生土长的生灵，所以，还是把你的力量还给我吧。”
伴随着楚轩话音落下，古圣的气息便以惊人的速度衰落了下去，直至跌落到堪比神圣的程度，方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世间众仙费了好大一番工夫都未能修复的道则本源，却在这一刻变得圆满无缺。
如此变化，无疑证实了楚轩所言，古圣突破圣境的力量来源，竟然是世间缺失的那一块道则碎片。
“你败了。”
站在古圣的面前，楚轩冷冰冰地说道。
这横跨了无数年的恩怨，现如今，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刻。
古圣面如死灰，随着超脱圣境的力量被剥夺，他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我……”
张开嘴，古圣正想要说些什么，可楚轩手中的长枪已然贯穿了他的身躯。
恐怖的力量瞬间摧毁了古圣的肉身，连带着圣境巅峰的灵魂，在此时的楚轩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古圣……死了？”
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外界的神圣强者们一时间呆若木鸡。
紧接着，他们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向着远方亡命逃窜。
楚轩看向他们逃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追逐的打算。
在无情祖残魂欣慰的目光之中，楚轩一步迈出，来到了世间残存的仙境面前。
“浩劫，结束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