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說過了，要不了幾天，你還會回來的。”
雲嶺地下城，北區監獄。
魯大道躺在**，專心致誌地翻閱監舍內的唯一讀物《聖經》。
電子門咯吱一聲響，開了又合上。舊人換進來，新人換出去，場麵別提有多尷尬。
黃執脫掉了沒穿多久的西裝，重新換上了自己的囚服。這一次，他徹底絕望了。最終，他們還是輸給了機器人。
他呆坐在床邊，對隔壁監舍老友的先見之明充耳不聞。而被換出去的高漸安則狂笑不止，那得意的模樣簡直是在求別人把他痛扁一頓。
“喲，都來啦。哈哈。”
高漸安笑著和後麵一群人打招呼，然後賤賤地隨機器人守衛離開。
魯大道探出頭，發現有幾張老麵孔正依次從他門前經過，那種天崩地裂的沮喪和失落，看著就讓人心疼。
他躺不住了，遂放下《聖經》來到門邊，一一與他們用眼神寒暄。
領頭的遊移和他對視一眼，立馬就走了。其後的高婉秋跟著遊移一起離開，看他的眼神也是愛莫能助。他倆是在機場被捕的，聽聞雲嶺出現大規模示威遊行，他倆便緊急從星冕城飛了回來，哪想一落地就看到了God在接機，God也不含糊，直接把他倆帶到了監獄。
跟在高婉秋身後的，是高凡霏和張靜姝，兩個女孩麵色冷漠，沒有給他像樣的臉色。再後麵是林肯和黃青藍，小兩口倒是給他點了點頭，大意是在問好，他也點頭回敬，沒有其他話可講。跟在隊伍最後的是遊藝，遊藝在他門前停頓了一秒，沒有給他正臉，隨即被機器人守衛押往後方的監舍。他的嘴巴張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雖然他早就預料到了今天這一幕，但當這一幕真正來臨時，他多少還是有些心焦和忐忑。假如他們都被抓進了監獄，意味著地球上最後一股抵抗力量已經徹底覆滅，人類的未來也到此為止。
他轉過身，背靠著門沿，苦苦一哼，笑了。
二十多年前，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自從遇見靈族女王，他變成了半神論者，開始對神這個物種將信將疑。直到六年前God突破了人類的控製，成功統治了人類社會，他便相信這個世界是真有神的。這種神倒不是上帝顯靈，而是一種超乎人們控製的絕對力量。當這種絕對力量完全滿足了人們的欲望，它便堅不可摧，牢不可破，成為人們心目中永不磨滅的神。
God做到了。
God用其亙古未有的超級智慧、超級計算力和超級執行力，像秦始皇吞並六國那般完成了對人類原始欲望的統一。這些被原始欲望占據的人不斷暴露其野獸的一麵，慢慢退化成自己的先祖，最終喪失了對“人”這個概念的認知，變成了動物園裏圈養的猩猩和猴子。試問，猩猩和猴子怎麽可能是God的對手？
普通人不是，靈族亦不是。
從核彈開始在全球範圍內大規模爆炸開始，地球就已經毀滅了。地球既已毀滅，人類尚能存焉？人由自然而來，如果不能讓地球活過來，人又如何能活下去？現如今的地球，隻適合不需要青山綠水的機器人生存。當機器時代來臨後，青山綠水將會伴著人類文明成為永遠的曆史。
“老黃，別慪氣了，還是洗洗睡吧！”
他返回到床邊，抱起自己的《聖經》繼續研讀，盡量讓自己的心緒不被打擾，畢竟他還想清淨閑適地把這本書看完。
……
“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嗎？”
聯合政府辦公大樓，行政長官辦公室，God遊默並立在窗邊，之前示威集聚的數千人全都興高采烈地自行散去，因為God承諾將在三個工作日內恢複無憂俱樂部的正常運營，並依照民意嚴懲本次篡權奪位的一幹人等。
遊默的脖頸上戴了電磁項圈，在上千人的圍堵和親人朋友全都被捕的情況下，他不得不選擇投降。他的所有計劃最終都是失敗了，他不怨任何人。就算真正摧毀了God及其機器人集團，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無法在地球上立足。
“你是靈族人，靈族人對死亡的看法和普通人不一樣。你們有代際更迭，你們的記憶不死不滅，你們可以活上百年千年，可普通人的生命，就那麽一瞬。”God語重心長地解釋，正如十幾年前教導小遊默時那樣，“隻有那麽一瞬啊，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重來。他們需要在這匆匆幾十年內做出選擇，或快樂，或痛苦，或功成名就，或身敗名裂。他們生不帶來什麽，死不帶走什麽，他們並不需要現實價值或曆史意義，那些東西比無憂俱樂部還要更加虛幻。他們真正需要的是及時行樂，過好那一瞬，免得枉為人一回。”
“地球是死的，人又怎麽可能活下去？”God轉頭看著遊默，“這些普通人和你不一樣，你能暫時救活他們的性命，卻救不活他們的靈魂，他們的靈魂跟著二十年前的地球一起滅亡了，是不可能再複生的。你認為他們是行屍走肉，但他們並不在意啊，他們真正在意的隻是誰能給他們帶來快樂。什麽民主啊，自由啊，人權啊，未來啊，在這顆死亡星球上統統都是狗屁，甚至狗屁不如。”
“無憂俱樂部是虛幻的，但虛幻的世界帶來的快樂卻是真實的。我用假象帶給人們快樂，你卻用真相帶給人們痛苦，試問，這樣的選擇你怎麽可能贏得了我？我們之間的爭奪，你忽略了一個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前提，那就是：地球是死的。這也是你敗給我的根本原因啊。”
遊默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腦裏沒有任何可爭辯的詞匯。他不停小聲嘀咕著“地球是死的”這幾個字，看上去有些神經錯亂。God則誌得意滿地返回到行政長官的位置坐著，美滋滋地翹起二郎腿。
“另外，我可以告訴你實情，我不止有三顆超級晶體腦，就算高尚安當初摧毀了我星冕城那顆晶體腦，我也不會被殺死。我之所以沉寂這麽久，鎖死那麽多機器人，還差點讓整個社會崩潰，我花這麽大代價無非是想將計就計，解決掉那個對我威脅最大的老對手，也就是你的族長，玉簟秋。”
“戰爭，永遠不是我解決麻煩的最優選擇。非常佩服也非常感謝你們，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和靈族冰釋前嫌，還讓靈族族長再次親率艦隊馳援地球。嗬嗬，後天是嗎？後天是你的生日啊小默。我保證，後天我會在靈族艦隊抵達地球的那一刻，給你送出一份完美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