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帶著寒意的晚風吹過高草地讓這片荒野如同海浪般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卡米耶如捕獵的豹貓一般潛藏在草叢裏踩著風吹的節奏一點點向樹下的方向靠近。終於,在離那棵樹不到十米遠的時候,她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奇怪的動靜,聽著好像是……咀嚼什麽東西的聲音?
在吃飯啊,那個間諜。
李維跟自己說的完全正確,就在樹下此刻確實隱身著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知道對方吃飯的時候應該不會太過警覺,卡米耶稍稍放下心深吸了口氣,繼續向著樹下的方向摸過去,她想接近到不被發現的最近距離再突然出手一舉成擒。
“哢吧!”誰料天公不作美,卡米耶心裏頭的小算盤打得挺響,第一步踏出去就弄出了聲音,那是一支落在高草叢裏的幹樹枝,天這麽黑草又這麽深她根本沒機會預先發現。
“嗯?!”這聲動靜不大,在寂靜的荒野裏卻極其招人耳目,靠在樹下正吃東西的間諜當時就注意到了身後的異動,扔下手裏的吃食起身就要跑。
“站住別跑!”打草驚了蛇卡米耶心裏別提有多懊悔了,但現在可不是後悔的時候,她兩腿猛蹬大喊一聲朝著跑動聲傳過來的方向飛身就撲了過去!
嘖,撲了個空……哎?不對!卡米耶突然看見就在眼前的一片草地不知道給什麽東西壓倒了,她連忙伸出雙手朝著那地方抱了過去。
“呀,放手!”果然抓住了什麽東西似乎是條腿,空氣中立即就傳來間諜的驚叫聲,聽著像個女人而且很年輕,她發覺到自己的腿被人抱住當時就驚慌起來。
“傻子才放手!剛才讓你站住你怎麽不站住!”卡米耶兩條胳膊抱得更死了。
“那、那你別怪我不客氣了啊!”間諜笨拙地恐嚇道。
“嘿,你能拿咱怎樣?”聽對方那慌張的語氣卡米耶壓根就沒把這句恐嚇當回事。
“你……嗨!”間諜又奮力掙紮了兩下還是脫不開卡米耶的雙臂,她突然像是定了什麽決心似地大喊一聲。
“唔!”卡米耶直覺得麵門作痛鼻子一酸,好像是什麽人朝自己的臉踹了一腳讓她忍不住放了手。
“你、你自找的!”總算從卡米耶的拖累下掙脫出來,那間諜還不忘丟下一句才拔腿開溜。
她沒想到天理昭昭現世現報,調頭還沒等跑出去一步忽然自己就仿佛迎麵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空氣牆,而且這一下子她毫無準備撞得是結結實實,效果不亞於被人照著鼻子狠踹一腳。
“唔!”幾乎跟卡米耶的反應一樣間諜也捂著鼻子蹲了下去,鼻梁跟牆壁來一次親密接觸的滋味可不好受,麵門傳來的酸痛讓她連隱身術都忘了維持就這麽現了形。
“起來。”空氣中傳來李維的聲音,間諜覺得自己是給什麽人硬拉了起來可又什麽都看不見。
“怎、怎麽回事?是誰?放開我!”自己用隱身術騙過別人眼睛的時候是一碼事,對上跟自己一個套路的對手又是另一碼事,間諜左顧右盼好半天搞不清楚情況。
“會用光學迷彩的不隻你一個,別白費力氣了乖乖束手就擒吧。”覺得沒有繼續隱身的必要李維也收回納米體現出了真身,“卡米耶,你沒事吧?”
“你怎麽不早點來?害得咱讓這家夥迎麵來了一腳。”卡米耶揉了揉鼻頭站起身來,臉上從額頭到下巴完完整整印了個鞋印。
“不好意思……”卡米耶的狼狽相讓李維一陣無語,他沒料到自己為求穩妥用來布置納米牆的時間卡米耶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樣子。
“算了算了,幸好這家夥沒動刀子什麽的,趕緊把她押回去吧。”卡米耶根本沒意識到此刻的自己看來有多可笑,她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受到什麽嚴重傷害。
“都聽到了?走吧!”把間諜的胳膊反扣扭到背後的李維一推那間諜,示意她往營地的方向走。
“唔……”知道自己是鐵定跑不了了,間諜隻好支吾一聲不情願地照李維的意思朝營地方向走去。
回到宿營地的時候昆汀已經把喬納森叫過來了,跟他同行的還有長子團的兩名精銳武士,因為昆汀說是有間諜潛伏三人的表情都顯得很緊張。
“人抓到了……噗!”見商道那邊過來三個人影昆汀連忙迎上去,正看見走在前頭臉上印著鞋印還茫然不知的卡米耶。
“啊,人抓到了。咋了,你笑啥?”卡米耶給弄得莫名其妙,抓賊是這麽好笑的事情麽?
“你……沒、沒事,就是……你得趕緊洗洗臉。”昆汀強忍著爆笑的衝動擺出一個扭曲的表情指了指卡米耶的臉。
“哎?”卡米耶伸手往臉上一抹這才發現手指頭上沾的全是泥土,忙飛也似地跑到水袋那邊清洗去了。
“呸!真沒想到咱給搞得這麽狼狽,待會咱得好好讓那小賊吃點教訓……嗯,這什麽情況?”倒出水來抹幹淨臉,卡米耶嘟囔著回到營火前卻發現這些人的氣氛有點不大對勁,隻見喬納森身邊那兩個武士看見間諜都是張著大嘴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喬納森本人則是單手扶額皺著眉頭。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的,夏洛特?”深深地歎了口氣,喬納森滿臉無奈地朝那間諜問道。
——同時·白銀城·伯爵府——
“你說什麽?夏洛特不見了?!”麵前刀叉齊備正準備享受一頓豐盛晚餐的布蘭德伯爵聽到下人的回報當時就驚得站了起來。
“是……我剛才去查看了大小姐的房間,裏麵沒有人,隻留下了這麽一封信。”服侍的女仆們嚇得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伯爵,帶頭的年長女仆長哆哆嗦嗦地走上去遞上一張信紙。
“內城太沒意思了所以打算出去找點樂子,幾天內回來請勿擔心——您最最親愛的女兒夏洛特敬上。”伯爵打開對折的信紙一看上麵就兩行潦草的字,沒錯肯定是自己女兒夏洛特的親筆,這兩撇狗爬一般的字跡還是自己親傳的別人學不來。
“她怎麽跑掉的?什麽時候跑掉的?”扯下脖領上的餐巾往桌上一扔伯爵也沒心情吃什麽飯了,女兒跑了還有心情坐下吃喝的那絕對不是親爹。
“大小姐怎麽走的這我也不清楚……至於時間嘛,我估計大概是上午或者中午吧?早餐的時候大小姐就說今天胃口不好所以沒吃東西,還吩咐我午餐也不要往她房裏送了她要躺著休息一天謝絕打擾。晚上是大人說要和大小姐一同用餐我這才去叫大小姐起床,可是不管怎麽叫都沒人應門,不得已我隻好跟管家要了鑰匙打開大小姐的房間,結果裏麵沒人就書桌上有這麽一張留言。”女仆長仔細地回想了一遍今天的過往然後小心翼翼地猜測道。
“你呀你,讓我說你們什麽好!”伯爵站在那裏聽得氣不打一處來,“跟你們交代過一萬遍了,那丫頭性子野有過出走的曆史讓你們給我盯緊著點,可你們呢?五六個人看不住一個人?我每天供你們吃喝給你們工錢是讓你們吹風閑逛的?!”
“大、大人息怒,是我等服侍不力,請大人責罰!”女仆長嚇得當時就跪了下來,伯爵平時跟誰都平心靜氣的她還沒見過對誰發過這麽大的火。
“嗨,行了行了,人都跑了罰你們多重有什麽用,再說那丫頭認真起來你們這些沒有魔法天賦的人怕是也攔不住。”伯爵懊惱地搖了搖頭,“不過什麽都不做就是我的管教不力,你們最近也是懈怠了,罰沒你們所有人半年的工錢都沒意見吧?”
“當然,謝謝大人體諒!”女仆長鞠躬作揖就差沒磕頭了,在階級森嚴的貴族家庭裏半年工錢算什麽啊,換成馭下嚴苛的別家大人搞不好不但丟了工作還會給下獄處罰,比起那些苛烈的貴族來布蘭德伯爵的處罰可說是寬厚至極了。
“夠了,都下去吧,記得自己好好反省!”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伯爵擺手示意都散了吧。
“是。”一眾女仆如蒙大赦,告罪一聲迅速地消失在了餐廳裏。
“大人,如果大小姐是上午走掉的現在找也來得及,我這就安排人手去尋找大小姐,我想大小姐應該還知道輕重不會走出太遠。”看下人都走光了,從頭到尾聽完了全過程的老廷臣這才開口建議道。
“嘿,還找什麽啊,那丫頭去哪兒我已經猜到了。”伯爵聽完苦笑了一聲,他清楚自己的老師是在安慰自己,不過自己養大的女兒他比誰都清楚,夏洛特的小心眼也許一時能瞞過他但注定瞞不了太久。
“哦?大人的意思是……”老廷臣有些不明所以。
“唉,那丫頭肯定是去追喬納森了。自從她哥正式接手長子團的實際事務之後那丫頭就天天在我耳邊吵說也要加入長子團,這事都吵了大半年了,我當然是不可能讓她加入。因為我不讓那丫頭沒少跟我慪氣,我以為時間長了那丫頭也就接受了,沒想到她終究還是不死心,這回出走八成是想跟著長子團立點功向我證明她也有資格加入長子團吧。”伯爵歎口氣解釋道。
“那這就趕緊聯絡少爺那邊吧?算算這時候隊伍也該宿營休息了,信使趕個夜路的話明早還是能追上少爺把事情說清楚的。”老廷臣立即建議道。
“不行,沒用的。”伯爵卻聽得連連搖頭,“喬納森從來都拿夏洛特沒轍,我可不信他能說動夏洛特,而且那小子說話太直沒輕沒重不會哄人,搞不好惹急了夏洛特把她氣得一走了之我們就真的連她的下落也找不到了。”
“額,這可怎麽辦?總不能讓大小姐跟著長子團一起進黑境森林吧,那可是危險的邊境之地啊!”老廷臣為難道。
“我這不也正想轍呢麽……”伯爵伸出手來捏了捏鼻梁,腦子裏卻始終找不出來個能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