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女孩先是呆愣地盯著李維,隨後眼淚就順著臉頰無聲地淌了下來。
“怎、怎麽哭了啊?莉薇,你跟她說什麽了?!”語言不通的原因夏洛特不知道兩人剛才的對話是怎樣的,她就知道李維說完話了之後那女孩就哭了。
“隻是把她母親的噩耗傳達給她而已,她會哭很正常。”李維理所當然地答道。
“你……”夏洛特指著李維不由氣結,“她才剛醒,你跟她講這個幹什麽啊?!”
“真相遲早都要告訴給她,難道遮遮掩掩比說實話還要好麽?”李維淡然反問。
“當然了!”李維毫無反省的態度讓夏洛特更生氣了,“她遭了那麽多罪好不容易才剛恢複意識,怎麽說也該等她恢複得更好一些再把實話告訴她吧?萬一耽誤了身體恢複怎麽辦?”
“隻要由我在護理她的身體情況就不可能惡化。”李維聽完隻是搖頭,從話裏聽得出來出來他對自己的護理能力很有信心,他現在已經基本完成服務型克隆的培訓課程了,黑塵病他都治得好區區虛弱症狀對他來講更是小意思。
“好吧,就算身體狀況不會惡化起碼你也要考慮一下她的心情啊,那麽小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了該會有多不安你也該替她來設身處地考慮一下!”然而就算是李維自信的保證也無法得到夏洛特的認同,她依然十分激動地跟李維指責道。
“那麽你認為我該怎麽做,對她撒謊說她的母親還活著?如果她問她的母親現在在哪兒我該怎麽回答?”結果李維那邊隻是愈發無法理解夏洛特激動的理由,他困惑地再次反問道。
“額……就說她母親去了什麽地方,暫時不能見她。”李維一句話直接給夏洛特問愣了,她憋了老半天才給出這麽個臨時拚湊出來的回答。
“所以你是讓我告訴這孩子她被自己的母親拋棄了丟給我們照管,這就是你所謂的設身處地替她考慮?如果她依然堅持要去找自己的母親呢,難道我們要任由她離開?”自己隻是在指責又拿不出像樣的解決方案,終於剛才那個隨隨便便的答案讓李維的臉色迅速冷卻了下來,現在他已經不是詢問而是在責問夏洛特了。
“我、我不是這意思……”夏洛特給問得徹底沒了詞,隻能支支吾吾地小聲否認道。
“可如果按照你提出的解決辦法,最後大概就是這種結果。”李維依然一副得理不讓人的樣子。
“夏洛特她也是出於好意,隻不過想法有些欠考慮。而且說句實話,我個人也覺得最好是把話說得委婉一些更好,萬一這孩子一時想不開……”見自己的妹妹給逼到了相當難堪的處境上喬納森這個當哥哥的連忙出來替她打圓場。
“嗯,咱也是這麽認為的,醒過來突然就被告知父母都去世了,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殘酷了點。”這時候連一貫和李維的意見保持一致的卡米耶都在旁附和道。
“……你們的主張毫無邏輯可言。”所有人都不讚同自己的意見讓李維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是不希望她的情感受太大刺激,但生死之事不比其他無法事後補救,撒謊騙過這孩子就意味著以後得用謊言把謊言延續下去,而且用的謊言越多真相就會越來越難以啟齒。最後總有一天謊言會被戳破,在那之前用謊言給她積累的所有希望也都會在那一天化為泡影給她的打擊反而會變得更大,如果你們真的是為了她著想的話最該避免就是這種最壞的結果才對。”
李維的歎息換來的是一片沉默,沒人再提出相反的意見。
事實是三人中沒有一個有過必須在生死問題上撒謊的經驗,李維口中的道理他們不是不明白而是壓根就沒想過那麽深,被人當麵說明之後自己再仔細想想才發現事實確如李維所說。如果按照這個邏輯發展下去,謊言被戳破的那個瞬間對那女孩的心理傷害無疑是巨大的,甚至比現在直接將噩耗告訴她還要大,起碼現在剛剛經曆過艱難處境的她或多或少肯定會有些心理準備。
和他們不一樣,戰場上見慣了生離死別的李維親身體驗過這所謂“善意的謊言”,盡管那時隻是一介克隆的他不是事件的當事人卻旁觀了謊言在一步步累積的全過程,真相暴露時受騙者那雙仿佛靈魂被掏空了的空洞眼睛他一輩子都記得,那種眼神他再也不想看見了。
“額,這麽一想的話好像也是啊。”場麵沉寂了好一會布蘭德兩兄妹都是麵帶愧色不肯出聲,隻有卡米耶小聲嘟嚕道。
“……”有人先開了口,兩兄妹都是沉默地點頭附和。
“跟她的交流暫時還是交給我來吧,我知道我不擅長安慰人,但你們幾個除了語言不通之外似乎也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三人的反應讓李維再次搖了搖頭,果然自己現在身處的這支小隊伍中缺乏社會曆練的人還是占了多數,尤其是布蘭德兄妹空有正義感和同情心,結果卻因為缺乏應對突發事件的經驗往往總是抱著一副好心辦壞了事情。
“那我們就……”
“嗯,你們去休息吧,你們語言不通幫不上忙,人多了也隻會讓這孩子徒增緊張而已。”李維點點頭。
“知道了,來來來,咱們去那邊歇著吧別給莉薇搗亂了。”卡米耶當即就會意地拉著布蘭德兄妹走開了。
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已經在心中接受了事實,三人離去之後沒一會小女孩的眼淚漸漸也止住了,除了偶爾還會發出一兩聲抽泣她的表現已經大致上平靜下來。
“哭完了?”看著小女孩的被淚痕畫花的臉,李維平靜地問道。
“嗯……”女孩點頭。
“自己現在的處境你明白嗎?”取出衣兜裏的手帕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眼淚,李維又問。
女孩先是想點頭,可仔細思考了一下又搖搖頭,對於隻有十歲左右的她來說當前的狀況還是過於複雜了。
“大概沒有你想的那麽糟,首先我們對你並沒什麽惡意。”李維先是給女孩吃了顆定心丸然後開始詳細地跟她解釋狀況,“你的父母已經都去世了你也因此失去了生活的依靠,不過很幸運地你母親去世時候正好我們在她身邊於是她把你托付給了我們。鑒於我們並不是你的父母也不可能像你父母那樣無償地養育你,如果你想像以前那樣安穩地生活下去的話就需要付出一些努力,我說的你明白嗎?”
“我要……幫忙幹活麽?”女孩花了好長時間去理解李維的話什麽意思,最後得出了“自己需要幹活”這麽個結論。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當然前提是你身體恢複健康之後,在此之前我們會讓你先恢複好的。”對方好像沒完全領會自己的意思讓李維有點泄氣,不過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鄉村孩童來說你又能多要求什麽呢?
“那,我幫忙幹活之後會有吃的麽?”女孩滿臉擔心地又問道,八成她是把李維看成出現在枕邊故事裏的反派角色了。
“當然,食物、衣著、住處,所有你需要的東西我們都會提供給你,前提是你要聽話,而且要認真努力。”李維向來不會特意去寵著誰哪怕對小孩子也是一樣,所以他在解釋中更多參雜的不是安慰而是告誡,他沒想到這份直率的態度居然起到了意外效果,因為女孩的母親原來對她說過甜言蜜語的人都是壞人,如果李維隻是一味地溫言細語安慰這女孩反倒會在她心中坐實了“壞人”的身份。
“嗯,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幹活的!”心中確認李維應該不是母親口中所謂的壞人,女孩十分認真地點頭答應道。
“氣勢不錯。”女孩的回答讓李維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對了貌似還沒問過,你叫什麽?”
“艾瑞斯,艾瑞斯的名字叫艾瑞斯。”女孩急忙答道。
“艾瑞斯麽……好名字。”李維很中意這個名字,在李維那個時代的語言中艾瑞斯這個發音是鳶尾花的意思,那是一種色澤燦爛、開起來如同白鴿飛翔的美麗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