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不妙,大不妙啊!”單筒望遠鏡的鏡片中映出不遠處敵艦的輪廓,高平船長恨得牙根直癢癢。
現在的狀況糟糕透了,不管從什麽角度去考慮自己這邊都處於極度劣勢之中。
如果在天氣晴朗的海上理論可以觀測到二十公裏內的船隻,考慮到那麽遠距離的船隻可能隻是海平麵上的一個小點,往往真正進入觀測範圍是在七八公裏內的事情。現在賊鷗號之所以讓人家摸到兩公裏這麽近的位置除了天黑還有甲板上的自己人都被內鬼殺掉的意外因素。船上的投石機極限射程大概在四百米和弩炮的射程相近,對方如果沒有拋射式的重型投石機那麽射程也應該差不多,也就是說兩條船真正進入互相的火力範圍是在四百米內,兩公裏的距離換在平時也不算遙遠了,更不要提現在的賊鷗號幾乎是動彈不得。
提到機動性,賊鷗號的主桅杆采用順風優勢的雙層大橫帆,前後桅采用逆風優勢的縱帆,這種平衡的船帆分布使得船隻無論風向如何都能保持讓人滿意的行進速度。然而這條船剛剛從風暴圈裏麵出來,所有的帆裝多少都有些破損效率不比完好狀態,更要命的是現在船底在進水而且暫時維修無望,不停灌入的海水不但加大了船隻重量還拉低了幹舷高度使得船隻的破浪性下降,跟那條埋伏已久完好無損的敵艦相比這條向來以速度著稱的“賊鷗”現在卻變成了笨鳥,基本上已經不可能在不接觸的前提下逃出敵人的手掌心。
既然逃不掉那就隻能打了,考慮過撤退的可能性後高平果斷地決定迎戰,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是拖入接舷戰將敵人的船隻搶過來,就算這個期望落空,至少也要打斷敵艦的主桅杆或者讓它的帆裝受到比自己更大的損害好給船隻撤退提供機會。
可惜迎戰也不是簡單就能贏的,無論賊鷗號的船員們有多精幹他們都是在被人狠狠算計了一把的情況下遭受了埋伏,人手不足、船隻破損和位置不利等種種因素讓反擊的勝算變得非常低。和人類曆史上所有風帆戰艦一樣,賊鷗號的火力也是沿著船舷兩側分布的,不管是外甲板上的投石機還是二層甲板的弩炮射角都局限在正對船舷一側隻能進行微小的角度調整,相比之下船頭和船尾隻有一台投石機的火力就顯得過於單薄了,這種不平衡的火力配布所衍生出來的就是海戰史上赫赫有名的“T字戰法”,到艦載機和導彈的出現徹底改變海戰規則之前這個戰法足足在大洋上流行了上千年時光。
所謂T字戰法,顧名思義就是盡量以火力強悍的船側來麵對敵艦火力單薄的船首或船尾,誰占據了T字上方的“T頭”就獲得了壓倒性的火力優勢,反之處於下方的“T尾”則不得不承受猛烈的打擊。由於是遭受了預先的埋伏賊鷗號現在很不幸就處於T尾的位置上正用屁股麵對著敵艦的船側,高平船長也想在進入敵艦射程之前改變現在的不利形勢,然而賊鷗號的機動性受損嚴重,哪怕現在強行調整轉向恐怕也沒法把這個T頭重新搶下來,即便及時調整使得賊鷗號不會一直處於不利位置上,想要調頭調整至側舷對敵的狀態起碼也要承受兩到三輪敵人的先發打擊,已經傷痕累累的賊鷗號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高平自己十分懷疑。
不打就是死路一條,明知不利這位海盜船長也隻能頂著頭皮硬上了!
“滿帆,左滿舵”咬咬牙下了決心,高平衝著掌舵的水手吼道。
“帆滿,左滿舵……滿舵左!”老練的掌舵水手大聲複唱著命令,雙手撥動舵盤將舵機卡在左滿舵上。
隨著船底的舵機移動,保持著慢速前行的賊鷗號開始笨拙地向左方調轉航向,滿舵並不是說船隻就會直直地向左調轉而是保持向左前方航行直到在海上畫出一個圈才能完成轉向,不遠處的敵艦發現賊鷗號的航向有所變化之後也開始跟著調轉航向試圖保持自己的T頭優勢並繼續向賊鷗號靠近。
“……果然是受損太嚴重了。”以船為家的高平船長在轉舵那個刹那就感覺出來現在的賊鷗號比完好無損時遲鈍了太多,這麽遲鈍的動作大概繞不過後麵追擊自己那條相對小些但帆裝和賊鷗號屬於同一級別的敵艦。
“船長,我們來幫忙了!有什麽我們能幹的麽?”高平正在心煩忽然背後傳出個洪亮的聲音,原來是喬納森帶著卡米耶一起按照李維的指示來到外甲板上助戰了。
“你們上來能幹什麽?還不快回去!”背後突然冒出來這麽兩個跟著搗亂的外行讓高平有點氣不打一處來,說話難免就不客氣起來。
“大家在同一條船上就是一家人這是你說的,我姑且也是個軍人,雖然不太明白海戰怎麽打起碼還有兩把子力氣可以派的上用場。”知道對方心情不好喬納森也沒跟他計較而是拍著胸脯表示自己多少能頂點用處。
“就是就是,可別瞧不起咱斯普林人啊!遠距離戰鬥是咱最擅長的。”卡米耶也跟著湊趣起哄。
“你們……唉,隨便你們吧!”估摸著不把他們倆打發了他們就會一直在這兒影響自己指揮高平索性決定給他們找點活幹,“布蘭德公子是吧?一會兒大概船尾那邊會先對敵,你覺得自己有把子力氣就過去準備幫忙搬石頭吧。那個斯普林人也去那邊好了,覺得你的魔法箭夠準的話可以試試看能不能狙擊對麵的射手。”
“明白了!”都是第一次參與海戰的兩人興衝衝地按照高平的指示去了,比起憂心忡忡的高平來他們對這場海戰的信心更足,這股信心的源頭就是現在正在底艙修船的李維,兩人都覺得隻要神通廣大的李維還在這條船上這條船就沉不了。
兩千米、一千米、五百米,兩條船幾乎是維持著相對角度在飛速靠近,本來高平對兩個人並不抱什麽希望隻是不想他們再給自己搗亂,他可沒想到在他眼中對海戰一竅不通的貴族少爺幫了他的大忙。
“敵艦射擊!”兩船接近到三百五十米左右的時候桅杆平台上的觀測水手先聽到了彈丸破風而至的呼嘯聲,他急忙大聲警告。
“蹲下!”高平船長立即大喊提醒,投石機打出幾十公斤的彈丸無法防禦,保持低姿勢在躲避床弩射出的長矛時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喬納森和卡米耶聞言趕緊照做,隻聽得耳邊一陣呼嘯和乒乒乓乓的動靜,賊鷗號船尾的海麵上立即濺起了七八朵水花,投石機本身就是沒什麽準頭的射擊武器,再加上天黑剛才的拋射無一命中,不過相對精確的床弩確實有幾發打中了船尾的護木板,兩人聽到的乒乓聲就是飛矛和木板碰撞的聲音。
“船尾,點火反擊!”第一輪攻擊沒遭受太大損害多少讓高平恢複了些信心,盡管隻有船尾一門投石機可用他也不打算就這麽一直被動挨打。
“點火……走!”早就微調了射角的投石機操作員得到命令立即點燃包裹在石彈上的油布,另一人則趕在火焰蔓延到投石機繩索之前將石彈向著敵艦拋射了出去。
“呼!”淩空呼嘯的石彈帶著一溜火光劃破夜空向敵艦附近砸了過去,盡管已經經過了修正這一發射擊還是在距離敵艦很近的地方落入了海中,比起使用技術來用這種不精確的長程兵器進行遠距離動對動射擊更多靠的是運氣。
“嘖,真可惜!”水手們早就對這種差之毫厘習以為常,隻有喬納森看著石彈落水濺起的水花不甘心地砸了砸嘴,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去幫忙給投石機重新上彈了。
雙方船隻都在緊鑼密鼓地給自己的兵器上彈時兩條船的距離又接近了不少,這就使得雙方命中對方的概率開始提升,雖然船尾對敵的賊鷗號著彈麵積會比較小,可在被對方以優勢火力壓著打的情況下這一次恐怕也難逃厄運了。
“啪!”果不其然,敵艦的第二波中有一發石彈正正地砸中了賊鷗號的後甲板,幾十公斤重的石彈經過拋射和重力加速砸到甲板上時已有千鈞之力,木屑四濺之後甲板上露出一個桌麵大小的缺口,連下麵居住艙室裏的一張床也被順勢砸塌,幸虧對方沒用賊鷗號一樣的火焰彈才沒有引起火災。
“額!?”射擊的著彈點就離喬納森他們的炮位不到三米遠,還是第一次真正在戰場上感受到攻城兵器在身邊呼嘯而過的喬納森不由得愣了愣神。
“點火……走!愣著幹什麽趕緊幫忙裝彈藥!”其他水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油條了,隻要石頭沒奔著他們的腦袋去這點場麵嚇不住他們的,見喬納森還在發愣他們連忙嗬斥道。
“啊,這就來!”喬納森這才醒過神來跑去幫忙裝彈,結果剛才的還擊依然沒有射正,靠孤單的一台投石機進行還擊隻能說聊勝於無。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命中鼓舞了敵艦鬥誌,第三波射擊比前兩波快得多,當頭頂再次響起破風之聲的時候喬納森明顯地感覺到有不對勁,這一次的風聲朝自己的方向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