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楊毅繼續送湯，隻是這一次張阿姨卻並沒有急著讓他離開的意思，甚至還挽留他一起吃晚飯。
楊毅說道。
“張阿姨這不太合適吧，黃叔叔一會兒回來了，恐怕你又得挨罵。”
張阿姨笑道。
“沒事，我看黃局長這兩天心情挺好的，昨天你送來的湯他沒倒，自己喝了一點，剩餘的全都給小姐喝了。”
楊毅沒想到那個如同頑石一般的黃清泉，竟然會喝自己的湯。說實話，他其實都沒想過黃清泉會喝，也沒有想過他會給黃麗莎喝。
“真的嗎？這真是太好了。”
“你小子還敢來這裏。”
這時一個人略帶磁性的聲音傳來，楊毅隨即朝病房大門看去，隻見一身警服的黃清泉正看著自己，不過太話語雖然不是很客氣，但是臉上卻沒有一絲生氣的意思。
楊毅有些疑惑，這老家夥今天是怎麽了？難道是吃錯藥了？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麽說，畢竟對方是長輩，也是莎莎的父親，因此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黃叔叔好。”
“嗯。”
說完，楊毅收起碗筷，轉身就要離開。
可是黃清泉卻突然攔住了他。
“小楊啊，今天就別走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也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楊毅心裏那叫一個興奮，自己的堅持總算是將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感化了。趕緊點頭。
晚上，黃清泉做東，因為幾人都是下江人，因此他便在延安西路1394號的黃門熊貓老灶火鍋吃了頓飯。
說起來楊毅也是好久沒有吃過家鄉菜了，這家黃門熊貓老灶火鍋館，在附近也算得上比較正宗的火鍋館，人均消費200以下，在下江市也算得上比較經濟實惠的了。
將一塊毛肚夾入楊毅的碗中，黃清泉有些欲言又止的說道。
“小楊啊，我想給你講個故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楊毅總算是打動了黃麗莎的老爸，心情也是大好，趕緊說道。
“叔叔您說吧，我這人最喜歡聽故事。”
黃清泉似乎陷入回憶之中，過了良久這才說道。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隻是渝江市經開區的一名緝毒隊片警，一次，我們接到線報，說是在經開區有幾個毒販將會進行交易。於是我們趕緊組織警力，準備突擊對方。可是沒想到對方早有防備，最終我們撲了個空。”
這就完了？楊毅心裏那叫一萬頭草泥馬奔過，自己可是做好了準備聽故事的，黃叔叔不會跟他開這種玩笑吧。
“然後呢？”
“因為這次計劃失敗，所長大人震怒，說什麽也要抓住那批毒販，同時他也懷疑局裏可能出了內奸。於是他便不在啟用那些老人，而是讓我這個剛入警察部隊不久的新人擔任本次任務行動組的組長。”
楊毅認真的聽著。
“或許真的是所裏內部出了問題，當我上任之後，很快就重新梳理線索，也很快重新鎖定了毒販。可是那批毒販相當狡猾，竟然在交易地點設下埋伏，我的好幾位戰友都受了傷，我也險些在那次行動中喪命。”
“自從那次之後，毒販的消息很久都沒有傳入所裏。但是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毒販們也要吃飯，自然不會一直躲著不出來。當他們再次準備交易的時候，我們有得到那個神秘人的線報，這次我們吸取了前幾次失敗的教訓，沒有立刻行動，待到毒販們放鬆警惕之後，這才突然出擊，將其中大部分人抓捕。隻有一個叫趙乾隆的通緝犯打傷我們幾名民警之後逃走。”
“趙乾隆，趙乾隆，趙潛龍！”
楊毅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居然能在黃叔叔口中聽到這個家夥的名字。
“嗯，你猜的沒錯，經過我們的調查，這個趙乾隆正是如今下江市黑豹的幕後老大趙潛龍。記得在我們出警追捕他的時候，我和我的同事衝在最前麵，一來是立功心切，二來也是想為幾名被那個家夥打傷的同事報仇。隻不過那家夥實在是太狡猾，竟然躲進了深山裏。為了盡快找到這個家夥，我和我幾名同事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進山尋找。隻要發現目標就立刻鳴槍示警。”
楊毅雖然覺得他們的做法有些欠妥，但是為戰友報仇心切，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於是點了點頭繼續聽著。
“可是當我們進山兩天之後，卻陸陸續續發現我們好幾名同事的屍體，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因為受到重擊而死，而且每個人的心窩位置都有一塊烏青的拳印。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知道，這個家夥居然還是個練家子。”
楊毅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發現這種死法跟楊厚地教他的楊氏八極拳中的崩炮拳有些相似，隻是楊氏八級講究的是技巧，而非完全的力量。不過，八極拳四大家中每家都有所不同，想必這就是趙家拳的特點。
“看著一個個戰友死去，我開始有些崩潰了。直到我在一出很隱秘的山洞中找到了趙潛龍，當我看到那家夥因為好幾天沒進食，竟然將我一個死去的戰友的肉割下來吃的時候，我徹底的崩潰了。腦海裏一片空白，那時候我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盡快找到大部隊，盡快遠離這個惡魔。”
“可是我的雙腿在這個時候已經不聽使喚了，要知道那時候我也還是個剛進警局的新兵蛋子，甚至連死人都沒見過兩個，見到這個場景，嚇得腿肚子隻抽筋。直到趙潛龍舔著嘴角的鮮血，我才發現自己這個對手，竟然已經是個50多歲的半百老頭，到現在我還清晰的記得他頭上幾絲白發上沾染著的鮮血，和他咀嚼著我戰友的肉的嘴。”
楊毅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他隻知道趙潛龍厲害，即便如今已經是70幾歲的老人，但是自己加上韓歡、黃忠凱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卻不知道趙潛龍居然還有這樣的經曆，難怪自己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就在那家夥舉著刀準備朝我砍來的時候，一個跟你現在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突然跳了出來，與趙潛龍顫抖在了一起。我這時也緩了過來，趕緊拔出槍示警，周圍的警察也飛速的朝這邊趕來”
“趙潛龍害怕被抓住，因為他已經殺了好幾個人了，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抓住，肯定活不成，於是也不戀戰，邊打邊退，在一個山坳處，躥進了密林之中。我後來問了那位救我的年輕人，他告訴我他叫楊厚地，先前的舉報電話就是他打的。一次與他喝酒的時候，他跟我說，他其實盯趙潛龍很久了，似乎是因為趙潛龍曾經殺了他的家人。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知道趙潛龍手中原來已經有了好幾個命案，於是我們將對趙潛龍的通緝令從原來的B級升級為A級。”
楊毅當然明白楊厚地口中所說的趙潛龍殺了他的家人是什麽意思，那就是20多年前，八極拳四門慘案，隻是讓他驚奇的是，黃清泉原來早就和自己的師傅認識。
“就在當天，警方就封鎖了所有出城的要道，包括公路、輪船、火車站，統統安排了人手日夜堅守。大概是被逼得沒辦法了，趙潛龍見走不出渝江市，竟然折返回來。我記得那是農曆七月十五，傳統鬼節，外麵早早的就沒有了行人。當時我正在值夜班，我妻子有個習慣，那就是每天淩晨會給我送宵夜。就在我妻子剛剛進來不久，就有一個醉漢闖了進來，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個醉漢竟然是趙潛龍。他衝進所裏，將與我一同值夜班的幾名警察打倒，最後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還清晰的記得他當時跟我說，我其實在當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了，要不是害怕警方和武林那些老家夥找來，我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當時我害怕極了，但是我妻子就躲在辦公桌後麵，她當時還懷著莎莎。於是我和他展開了殊死搏鬥，當然我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很快我就被他製服，我被自己的手銬銬在了派出所大門上，可是就在那個時候，我的妻子卻因為受到驚嚇突然早產，劇烈的疼痛讓她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趙潛龍最終還是發現了他。”
“我哀求他放過我妻兒，但是他卻冷笑著一步一步朝我的妻子走去。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我即將臨盆的妻子肚子上踢了一腳，他說，你不讓我活，我就讓你全家都活不了。”
“我看見妻子在地上哀嚎，下身滿是鮮血。就在我絕望到已經做好去死的準備的時候，又是那個年輕人，他再一次如同神靈一般出現。趙潛龍似乎很怕他，見到他之後掉頭就跑。楊厚地放開了我，我撲到妻子身邊，抱著她的屍體瘋狂的大叫。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妻子卻奇跡般的活了過來，但是我卻知道她這是回光返照。”
“楊厚地看著我和我的妻子，他告訴我，他有辦法救她。但是妻子和孩子隻能保住一個，當時我猶豫了，因為她即將臨盆的孩子，是我們黃家唯一的血脈啊。而這個時候奇跡再次發生，妻子突然坐了起來，鄭重的說了句保孩子，便再也沒能醒過來。”
楊毅對於楊厚地會醫術，倒不是很好奇，畢竟自己當初在他手下學藝的時候，老家夥給自己泡澡的藥水可是相當的管用。
“為了妻子，也是為了黃家血脈，我也答應了。最終，我們的孩子活了下來，也就是莎莎，但是我的其卻從此離開了我們。剛開始我也一蹶不振，但是厚地大哥卻經常勸我要放寬心。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於是重新振作，在偵破幾個當時震驚全國的大案之後，我終於接替所長的位置，成為經開區派出所所長。”
“後來楊兄走了，他說他要繼續去找趙潛龍報仇。直到今天楊兄再次找到我，跟我說你是他的徒弟。當時的我剛剛升為所長，手裏也沒有什麽什麽錢，於是給了楊兄一個承諾，今後楊兄要是有了孩子，如果是個男孩，我就將女兒嫁給他，如果是個女孩，就讓他們結為姐妹。”
“什麽！師傅找過你，為了我？”
楊毅不禁一陣驚訝，心中暗道，這老東西總算是做了件好事。
“當然，他珍重的告訴我，你是他的徒弟，如果今後再像先前一樣對你，他便和我斷絕所有來往。”
楊毅心中不禁一陣感激，師傅啊，師傅，我能說你什麽好呢？要是平時你對我稍稍親切一點，我也不會這麽晚才發現你的好啊。
不過黃清泉的故事顯然沒有講完，隻見他表情痛苦的說道。
“哎，這或許都是報應吧。女兒長大後經常問我為什麽別的孩子都有媽媽她卻沒有，我每次隻能敷衍說媽媽去很遠的地方了，隻要莎莎聽話，媽媽總有一天會回來的。直到一天，我在外麵應酬，喝醉了酒，女兒再次問我這個問題。都怪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竟然就將這件事給她講了。”
“從那以後莎莎再也不親近我了，我知道她是在怪我當初沒能選擇救她媽媽。但是沒想到的是這丫頭不光記住了這件事，居然也記住了我當初的那個承諾，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直到你是楊厚地的徒弟，也直到楊厚地無兒無女，於是就決定嫁給你。”
楊毅心中一痛，恍然大悟。他總算明白黃麗莎為什麽會一直纏著自己，原來是為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