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死了。
死在了土金于用尽生命袭击的刀下。
土金于的那一刀实际上是朝着李道宗攻击而去的。
那速度犹如雷电之势，所有士兵都来不及冲上去制止。
只有刚从地上站起来脚步都没站稳的蓝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居然冲到了李道宗后面，生生的挡下了这一刀。
而且这一刀......
直接划破了他的脖子，留下了巴掌长很深很深的伤口。
“山儿啊！！！”
一时间，山林间鸟儿被惊飞。
这悲切至极，凄凉入人心的嘶喊声，充满了痛苦。
李道宗那cu糙的脸上，因为常年征战沙场变得干燥，此时也流下了涓涓清泪。
眼泪从眼角滑落，再从鼻翼掉落两滴进入口中。
是那样的苦涩，是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
身边的大唐士兵们也纷纷低下了头，红了眼眶，有些年纪小的已经转过头去抹起了眼泪。
这些兵大多数都是蓝山带出来的。
“军医！军医！你快过来救他，救救老夫的孩子啊......”
李道宗悲痛欲绝的叫来军医。
军医也在第一时间冲了上来，可是查看过伤口后......
军医颤抖着嘴唇，朝李道宗无力地摇头两下，也低下了脑袋。
“废物！废物！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老夫命令你一定要救活他！否则，否则老夫就让你陪葬啊！”
许是悲痛交加，让素来沉稳的李道宗也变得暴躁起来，慌不择言。
“将军......，蓝将军的伤口在脖子，至少有半只手指那么深，属下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就是大罗金仙显灵也......”
军医说不下去了。
李道宗一个大男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痛。
上一秒，如同父子的二人还在打趣，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如今，孩子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
......
李元景忙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将重伤的士兵都处理好了。
能救回来的他已经尽力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坐下，刚喘了口气，喝了口矿泉水。
远远的就看到一队人马从山口走出来。
那身胄甲是大唐士兵的标志。
“呀！是李将军回来了！”
李元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迈着小腿就跑过去，第一次亲临战场，就打下了这么漂亮的一场仗，即使他只起到了辅助的作用，还是忍不住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跟自己同一条战线的李道宗。
可是，当李元景跑进了才发现，李道宗坐在马上，身体十分僵硬，连表情都是没有一丁点的喜悦之色，反而是被悲痛占据，他的眼睛好像失去了生命，像个冰冷的机器人一样......
察觉到这一反常的状况，李元景立刻担心的迎了上去，“李将军，可是路上发现了......”吐谷浑的逃兵？
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李元景就看到李道宗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圆球......不，是脑袋！
“卧槽！这是土老贼的脑袋？！”
李元景惊了，再看李道宗身后那些士兵们的脸色，顿时猜到很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啊！
按照李道宗的性格，即使是抓到逃兵，即使是在交战中不小心杀了土金于，也绝对不会将他的脑袋都给砍下来......
至少也会在向上级汇报过后才会...
抓住军医，李元景立刻压低了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皇子殿下...你还是别问了..你自己...”
还没等军医说完。
李元景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好像有一道雷劈在了他的头上。
瞳孔剧烈地震！
“蓝......这是...蓝山？”
“不，不可能...”
李元景不敢相信的看着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那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的面孔。
“李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蓝山，蓝山他，他怎么会......”
李元景跑到李道宗面前问。
可是李道宗压根就没看他，甚至连头都没低下来。
他就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麻木的迈开了步伐。
咯吱咯吱......
李元景咬着牙，眼睛酸涩至极，迈着颤抖的脚步一步步靠近了担架上的男人。
“不可能，明明，明明战争都已经结束了...蓝山怎么会...”
战争是残忍的。
战场之上，死亡就发生在每一个人的面前，一眨眼之间，就可能物是人非。
这天晚上，搜刮了吐谷浑军营之后，唐军逐渐撤回了自己的军营。
李道宗坐在距离军营一公里远的河边，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就连月亮都躲在云层之中不肯露头。
不知道多少个酒壶沉入湖中。
这个夜晚，有人在欢呼着胜利，也有人在暗自伤悲。
库山之战，正式宣告胜利。
大军会继续向前，边赶路，边等待与李靖大军汇合。
而这天，李元景也该与大军分道扬镳，回去长安城了。
这几天，李元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许多。
李道宗更多时候也沉默不言。
悲痛之情被他牢牢的存于心间。
自那天之后，谁也没有提起过蓝山的名字。
李元景小小的身影笔挺的立于马上。
“李将军，暂且就于此道别吧，我会在长安城，等待大军凯旋。”
“九皇子殿下放心，老夫势必破了吐谷浑城门，否则绝不回头！祝殿下路上顺风，平安回到长安。”
李道宗的声音已经恢复与平常无二。
他并没有派士兵护送李元景，因为李元景身边还有七百多玄甲军。
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他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道别过后。
李元景就带领剩余的七百多玄甲军，往长安城的方向返回。
马上。
李元景伸手在衣袖中摸到了一个小锦囊，这是蓝山在大战前夕交给他的。
纠结过后，他并没有将这个东西交还给李道宗。
蓝山是个神经很大条，情感却很细腻的一个人。
那天晚上他追着李元景，到了李元景的营帐之中，不断地向他提问，问军械处的各种消息，问关于土炮的各种问题。
当时李元景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后来蓝山赖着不走，跟李元景躺在地上，看着营帐顶部聊了起来，李元景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聊了许多，从他的身世聊到梦想。
李元景说希望世界和平，蓝山也乐呵呵的附和，他还说，若是真等到平定天下的时候，他想去长安城皇宫中，最高的宫墙之上，看看这个繁华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