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潘寡妇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去吧嫂子，老人和孩子全靠你了。”我说道。
“回吧，你爷们在前面顶着呢，不怕！”木匠贼帅气地挥手。
“我们肯定没事，一会去山里接你们回家！”
“好，我等你们回来。”潘寡妇红着眼睛冲我和木匠吼：“你们要是敢骗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俩！”
看着潘寡妇离开，我和木匠对视一眼。
“怎么，怕了不？”木匠撇嘴道。
“怕！”我如实回答。
我听说过山贼土匪的名号，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我真的很怕死。
“怕就回去，把头埋起来！”木匠轻蔑道。
“呵呵，”我冷笑一声：“走吧，咱们去见见山贼土匪！”
“你不是怕吗？”
木匠边跑边问。
“怕也得冲！”我回道：“我答应了叔叔伯伯们，要替他们看好家的。”
“如果他们回来，看见家没了，会打我屁股。”
我咧嘴一笑，还真有点怀念他们打我屁股的那段时光。
我们两个埋头往前冲，谁也没有开口。
突然，木匠说：“陈一，你那么怕死，要是今天有去无回……”
“那就有去无回！”我打断他。
“铛铛铛！”
锣声响。
“是提米！”
“铛铛……”
锣声戛然而止。
“提米……”
锣声突然中断，让我心里升起不好预感。
“快，前面就是木桥！”
我已经看见了木桥的影子。
桥上有火把的光，有一大群黑色的影子。
“提米！”
我看见了提米。
他嘴里咬着锣锤，破锣在他脚下。
他一条胳膊无力的耷拉着，我才看见，破锣上连着一只手，断掉的手。
“提米！”
我嘶吼一声加快速度往前冲。
我真该死。
如果和他一起守夜，就不会让他孤军奋战。
“陈一……”
提米扭头看见我，我也看见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都是血口子，一条挨着一条，皮肉外翻，汩汩的往外冒血。
我看见了他的手，他的刀。
他不锋利的刀，砍在敌人头上，豁口生锈的铁刀被骨头卡得死死的，抽都抽不出来。
我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只是轻轻一捅，提米的后背就露出半截刀尖。
“提米，撑住！”
我拼命往前冲，手里菜刀扔出去，砍在持刀人前胸。
“我们的桥……守住我们的桥……”
提米看着我，一说话就涌出一大口血。
血水像小溪，顺着衣服往下淌，木头的桥，被提米的血染红了。
提米的血流了一地，他的魂，也跟着血水流出来。
我知道，提米就要死了。
“我是村庄守卫提米，我会用命，守护我们的桥……”
提米的头，软踏踏地歪了。
他还站着，就矗立在他守护的桥上。
他是大将军，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操你娘！”
我疯了，不要命地往前冲，抱住提米的尸体。
傍晚的时候，我还跟他说过话，他还偷偷地笑过，他还抚摸过木桥每一块木头，现在他就躺在我怀里，闭上了眼。
“你们……都该死！”
我不知道是不是提米的血进了眼，我看见的每一处，都是红的，血红血红的颜色。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不管他们是土匪还是山贼，我就是要杀了他们！
我捡起刀，刀把都是提米的血，我握着刀，就像提米还在身边。
“杀啊！”
举起刀，我开始一个人冲锋。
不，我不是一个人冲锋。
木匠，木匠也在。
他跟着我喊：“杀啊！杀！”
山贼人很多，有五十多个，都是年轻人，光是拿刀的就有二十多个。
我冲进人群，手中的刀不要命地劈砍。
我不知道会砍中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砍死人，我不想管，就想砍人，我憋得难受啊。
提米，死了。
他死了啊！
我的心滴血，真的在滴血啊。
“提米，你睁开眼啊，你先别走，你看着，我守护咱们的桥！”
我大吼，想让提米走得慢一点。
我真希望死的是我，我没有父母，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
可是提米……他还在等他父亲回来，他一直站在桥上，就是等父亲啊！
他父亲回来，要是看见儿子被砍死，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我是个废物，我陈一就是天大废物，答应了叔叔伯伯守护好村子，却让提米死在眼前。
我怎么面对他爹啊！
“唰！”
我被一把利刃砍中后背，我能感觉刀刃砍碎了骨头，可我没有感觉到疼，和心里的疼比起来，这点疼连蚂蚁咬都算不上。
“他就一个人了，给我弄死他！”
对方领头的阴仄仄地呼喊。
“一个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木匠……木匠！”
木匠手里的凿子早就被打飞了，没了武器，他就抓住一个人，活生生的咬断对方喉咙。
他推开对方，我才看见，木匠身上插了三把刀。
刀把一颤一颤的，每颤抖一下，都会喷出血箭。
“木匠大哥！”
“嘿嘿……”
木匠冲我咧嘴一笑：“老子，够不够……猛！？”
“插三刀，还能弄死一个，就问你，老子够不够…够不够…猛？”
“猛！”我大吼：“木匠天下第一！”
我眼睛里面都是热水，一个劲的往外冒。
“木匠，你，你挺住啊……”我嘶吼。
我知道，他活不成了。
我也知道，我活不成了。
“哈哈……”木匠大笑，咧着嘴呲牙到：“临死前做了回真男人，值了！”
木匠牙齿上都是血，有他的，也有敌人的。
他咧嘴笑着，站着死了。
他没有闭眼，像一尊神祇，矗立桥头，就和提米一样，都是大将军。
“哈哈哈，还要负隅顽抗吗！”
对方领头人放肆大笑：“小子，你们这个连名字都没有小村子，还想跟我们南丰村为敌！”
“放下刀，投降吧！”
“投降！？”
我怎么可能投降，提米和木匠都是大将军，我就是大将军的敢死队，敢死队只有死，没有降！
南丰村是个大村子，我是听说过的。
人家有守村的卫队，正儿八经拿刀的就是二十多人，比俺们村的人还多。
但是那又如何。
木匠问我如果有去无回，我说过，那就有去无回！
我怕死。
但我不畏死！
“杀啊！”
我举刀冲锋，这一次，是我一个人的冲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冲锋。
因为我的身后，有木匠，有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