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如同诸恶人期望的那样,解药一入水,杨宁与鹤先生就扑上去疯狗般乱抢一气。两人各持兵刃面对面静静伫立,竟然谁也不动。
百里知安点头赞许道:“果然都是高手,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今日一战,必为经典。”
柳公子皱眉道:“让这唐门的家伙用剑……你们确定这不是给姓杨的小子放水吗?这样下注不公平啊,根本就不是这个赢面嘛!还是有几样暗器在之前就偷偷塞给他了?早知道我也押这姓杨的胜出了!”
肖药儿笑笑道:“别急啊,押宝玩的不就是个悬念么!总有猜不到的惊喜才有意思,十几个金稞子你又不是输不起。”
康雪烛摇头道:“你们哪……真是寂寞的久了,连个狗打架都能玩出一波三折来。”
沈眠风冷笑道:“这俩人,能在对方脸上看出花来么?我赌这姓唐的必然先出手,剑短枪长,后出手容易受制。”
他话音未落,鹤先生剑撩湖水已然出手!
铁剑自湖水中划过,撩起一片寒光,犹如玉屏遮面。可他出手的对象并非杨宁,剑锋直指不远处的雪魔王遗风!
于此同时杨宁的长枪出手,龙转身般脚踏浅滩跨步飞身,枪刺王遗风!
这两人竟然不约而同颇有默契的要挑战王遗风!
诸恶还是太低估了杨宁与鹤先生,将他二人当成普通人看待,却不知杨宁是个宁死不坠志气的犟人,而鹤先生乃是蜀王府客卿身份,性情如高天孤鹤,两人都不会为了一丝活命机会而自甘下作。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抉择。
宁肯燃尽为碳,绝不俯首为泥!
人活一世,无非于辛苦之中挣扎,任各种艰难加身,但不论长夜多么黑暗,不论脚下多么污浊,这世间总会有人坚持自己的初心,宁愿慷慨赴死也决不妥协。
出乎意料的人也包括王遗风,他朗声长笑,展轻功跃出的同时,甩掉帽子和脚上木屐,衣袖飘飘跃入浅滩,赤足踩在水中,长袖舒展卷起数丈高的水墙逆卷扑上来的两人。杨宁与鹤先生枪挑剑劈,破水墙而出,王遗风展臂后跃,大鸟般自水面上掠过,两掌交替拍出,推出层层水墙拦阻两人,压住对方全力抢攻的锐气。一股寒气席卷过水面,漫天飞溅的水滴与水雾瞬间凝成雪霜,被掌风和气流激**的漫天飞舞。
“雪雨霏霏!是雪雨霏霏!”山壁上下观战众人纷纷变色,王遗风长袍鼓**身形如龙,运轻功大步在水面上游走,所过之处半空中的水气纷纷凝结为雪,裹旋漂**,这是极高的内功在流转运行时散发出的威力,“雪魔”岂是浪得虚名!
霜雪漫卷之中,王遗风长啸一声,伸手从腰后取出白鹭霜皇笛,朗声道:“人生得遇劲敌,能酣畅大战,岂不快哉!有山水清幽、人迹不至之处,可埋骸骨,岂不快哉!江湖浩远,我辈能留名一代,引来者追忆,岂不快哉!”
话音刚落,铁剑当胸刺到,王遗风展开招式以快打快,笛剑磕碰之声犹如琵琶连弹铮铮不断,在山谷中引发阵阵回音。而杨宁的雪月枪力沉势猛,每一次蓄力突刺无不倾尽全力,每一次枪锋与铁笛砸撞,则犹如鸣钟击磬,音声高亢余音袅袅。
这两般声音交错鸣响,令山上山下观战诸人,无不目瞪口呆。
陈和尚瞠目道:“这是……这是真拼命的打法啊?你们……这不是做戏对吧?”
米丽古丽喃喃摇头道:“他们……居然真敢向王老大动手?他们不怕死吗?”她转头望向刘梦阳,刘梦阳坐在岸边,两手抱膝神色平静,安安静静的看着湖中一场厮杀。“这是你们俩昨晚商量好的吗?这么闹腾的话,你的解药可就没有啦!”
刘梦阳并不理会米丽古丽,只是面带一丝丝笑意,目光尽数落在飞散雪霰中的少年身上。
杨宁以往挥枪都是为了解救自己,于绝境中杀出一条活路,而如今他突刺是为了别人,他要带她出谷,把她送回华山。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她交付在自己身上的一腔热血,他不能再多欠她什么了,再多一点点他就没法去面对那一段无数次起誓必报的杀父之仇!
王遗风足下一旋,脚底的湖水凝结成一片睡莲大小的冰面,他立在冰面上,随着水波起伏,漂**间架剑避枪、闪让进退,身姿好不洒脱,几如庄周笔下酒酣起舞的水伯河神一般。鹤先生展开轻功自半空中劈刺削斩,招法曼妙犹如白鹤盘旋,飘逸舒展。杨宁则是两脚扎实的踏住湖底,每一次都是腰腿发力,劲惯枪杆,雪月枪直来直去,如同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往复奔突。
随着战入酣时,三人体内真气流转奔突,出招愈发凌厉凶狠,杀气也随之渐盛,水气凝结成的霜雪也越来越密集。王遗风一掌拍开铁剑,横身避开长枪,面色肃然,双眼中精光渐射。红尘派心法表面看以阴柔为表,以刚毅为骨,以含藏为本。内息或吐也,或转也,或收发也,皆不忘含藏本意,不丢不随,不往不忘。但天道守正、势分两仪,含藏其实仅仅为红尘心法的一半,正如跃上而必下蹲,欲伸展而必蜷缩,阴阳相辅才能相成。红尘派心法半为含藏,半为喷薄,二者相合才是红尘武学最高的境界:风雪长宁。
风雪席卷过后,千山静寂,万籁长宁。
王遗风仰天长啸,左手铁笛在指尖翻花藏于腕下,右臂抡转向前空劈,他身后湖水骤然壁立而起,丈余宽的碧波白浪高高越过王遗风头顶,径直拍向鹤先生。鹤先生横剑护身,撤步后退,王遗风掌力吞吐,波浪如墙向鹤先生席卷而去,翻滚间携带阵阵风雷之声。
鹤先生剑花连抖,却破不开、推不动这堵水墙,只得再退,王遗风更运起内功将掌力一连串的劈空发来。以王遗风雄厚内劲,再裹胁以巨浪,这般攻势犹如大河汹涌、巨川奔腾,**,无可阻挡。鹤先生运内功还以劈空掌,不得不强打精神与王遗风拼耗内功,但他劈出的掌力只能将局部水浪打散,瞬间又被其它位置的水浪填补。这样任凭鹤先生如何增强掌力,都毁不掉眼前这层水盾,更无法伤及水盾之后的王遗风。
“杀!”一声暴喝自湖水中炸响,不同于一般江湖人厮杀时的咋喊高呼,这一声分明是两军阵前厮杀取命时的战吼。两军阵前,从来是人性最薄之处,千万人将廉耻道义抛在脑后,向同类挥舞嗜血的兵刃。生死瞬间,容不得遣词造句,喊出口都是最原始、最直接的声音,催胆折锐,靠的就是这劈面一吼。
伴随着怒吼,雪月枪自鹤先生斜后方挺身而出,迎上面前的水浪。杨宁利用自己枪长刃利的优势,不与水墙纠缠,直接透水而过,刺向王遗风面门!
刀剑易拨挡,因为人握持刀剑的手腕是万向旋转,相对柔软。而枪棒难拨挡,是因为杠杆的原理,双手持枪的力臂极长,不是用单手短兵刃能轻易拨动的。杨宁全身之力压在雪月枪之上,王遗风运内力竖铁笛拨打,竟然未能拨动,急忙侧头让过枪锋,脚下随即退开一小步。
这一小步,就给了杨宁足够的机会。杨宁跨步上前破水墙而出,毫不顾忌身上水渍,恶虎出柙般咆哮前扑,挺枪朝向王遗风又是一招疾风突。
枪势比先前更急,更兼抖枪头挂两肩,将王遗风胸前要害竭尽罩住。王遗风微微皱眉,再退一步的同时举铁笛砸劈枪锋。
杨宁强忍住沿着枪杆涌来的巨大震颤,顺势下引枪锋,抖枪锋刺王遗风的小腹与大腿。枪锋这一沉一抖,将王遗风下劈之力利用枪头的颤动化解吸收,画出玉盘大小的一朵枪花。
王遗风旋身起腿避开枪锋,运内功劈出掌风遥击杨宁。杨宁抽扯长枪拧腰发力,上步又是一招疾风突,直刺王遗风拍出的左掌。这同样的一招竟然比方才所用更快更急,几乎转瞬间就刺到王遗风的掌心。而此时此刻杨宁的掌中枪,犹如囚龙脱困,裹挟水浪当空刺至,再也没人敢于直面用手来抓了,祁进不敢,王遗风也不敢!
百里知安双眉紧皱,柳公子微微咋舌,陈和尚情不自禁的开始捻动胸前珠串。康雪烛喃喃道:“这小子的枪法,现在可算登堂入室了。他到底还能刺的多快?”
杨宁还能刺的更快!
王遗风再退,比方才更快两分的一招疾风突卷携庞大的水柱,狂龙般咆哮而至,枪锋直指面色凝重的王遗风咽喉!铁笛出手,带着王遗风八成功力当头压下,要镇住疾刺而来的枪头。可孤直之枪,从来都是遇强则强,宁折不弯,又何曾被人压制过!
一声吒喝,水浪崩碎,王遗风犹如受惊的鸥鸟般,于水面上飞身而起,飘摇落向两丈开外。漫天霜雪瞬时一凛。
十大恶人闻声而动,却是齐齐扑向王遗风。柳公子先发先行,抢在众人前头,他却半空中转头回望身后诸人。以百里知安的武功身法,至少也应该跑在前三,可他却落在众人最后,而且在急奔中拉出双刀分握在两手。
柳公子眼角一跳,慢下身法用极隐秘的动作扯了一下身前的沈眠风,两人的对视一眼,身法稍稍减缓。能位列恶人之首者,无不敏感多疑,肖药儿、康雪烛、米丽古丽发觉情形有异,也相继减慢了身法,只有陈和尚一人,扑腾腾趟着大水花冲到王遗风身前。
这一切都细小的行至,被王遗风尽收眼底,他缓缓站起身,仰头运起红尘内容放声长笑,笑声中气十足如振鼓雷鸣,瞬间响彻山谷。王遗风毫不在意过膝的湖水,独自前行几步,走到拄枪喘息的杨宁身边,看了看不远处盘膝疗伤的鹤先生。笑问道:“可惜啊,枪锋再向前三寸,你就有可能伤到我了。”
杨宁冷冷的转过枪尾,给王遗风看镶嵌在枪尾上的慈悲珠。
“这是什么?”王遗风有些好奇。
“一位高僧大师镶嵌于此,是怕我持枪嗜杀,只要我杀气充盈手握枪尾,就会被这颗珠子硌着手掌,所以我持枪只能前握,出枪自然也就短了三寸。”
王遗风不以为然大摇其头,“生死攸关时刻,谁人不是绞尽脑汁的去要对方的命,你还有心念慈悲?真是嫌命长,断自己的生路。”
王遗风叹口气,便往岸边走,便随口道:“也算你赢了我一招。想要什么?”
杨宁跟上去答道:“两份鲜克有终的解药!”
王遗风摇头道:“不可能。”
杨宁站定持枪,咬牙道:“那就再打过!打到你给为止!”
王遗风扫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恶人,此时他们中很多人都在各怀心腹事,正在等一个机会。王遗风心中暗自冷笑,看他们自作聪明到几时。
王遗风转身望向杨宁,傲然道:“小子,莫得意。你以为能打赢我?不过是上天不愿见你变成一坑烂泥,给你个生机罢了。解药只有一份,要么他活,要么你那女伴活。”
一份解药,并不是杨宁想要的结果。杨宁毫不犹豫,咬牙默运功法,将四肢百骸中的内力强行向丹田聚拢,同时缓缓平端长枪,遥指王遗风。
王遗风微微一愣,若无其事的将长衫甩给仆从,自顾自换了一件干爽的罩衣,手指鹤先生道:“你这路枪法依仗的就是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若是硬要逞强斗狠,后果就是将三条性命都扔在这里。还是拿了解药出谷去吧,我答应不伤他性命就是。”
杨宁依旧聚攒内力,摆出方才所用的疾风突起手式,仍想要殊死一搏。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响,是鹤先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杨宁肩膀,将装着解药的荷包递到他面前。
世间总有些事情,是你拼尽性命,也无能为力的。
肖药儿笑吟吟走过来,递过一个水壶,让刘梦阳服下解药,“这女娃娃气血甚亏,需要寻真正良医及时用药调理,不能再让那裴元胡乱医治了!”他手指杨宁“你身上这尸毒侵入脏腑,被裴元这么乱治一气,又经过多次残灯拨捻般的拼好内力,啧啧,原来八十年的寿数,怕是要折损一半喽。”
杨宁明白他的意图,皱眉道:“有话请快说。”
肖药儿摇摇头,念在你昨晚救我,那你可以有机会选是让我出手医她?还是出手医你?
杨宁想都不想,拉住刘梦阳的手腕,翻过来递到肖药儿面前:“医她。”
肖药儿摆摆手,让奴隶捧上来三个装满药丸的葫芦:“这里有三种医治的丸药,分别是一年痊愈、三年痊愈、五年痊愈,你自己来选吧。”
治病救人,竟还要病人自己选药,真真是匪夷所思,刘梦阳知道肖药儿素来以折磨病患为乐,她害怕肖药儿会要挟杨宁,所以犹豫之后,还是出手选了治愈最慢的药丸。
肖药儿有些出乎意料,点头笑道:“世间道,有舍才有得,此方虽然耗时长久,却无半点毒性,只需要按时服药调理身体即可。你安心使用吧。”
刘梦阳面色大变,肖药儿竟然比她猜测的更甚,他提供的另两种药丸中,藏了极为厉害的后手,虽然能快速治愈自己的病患,却附带有极为折磨人的毒性。而此人居然还道貌岸然,一幅教人取舍道理的嘴脸。想到此处,到嘴边的这声谢字实在说不出口,刘梦阳看此地一草一木都觉得恶毒不堪,一分一刻都不愿在此地停留,她向肖药儿点点头,拉了杨宁拔腿便走。
杨宁却先转身,走到鹤先生面前,深施一礼,继而故意大声道:“先生安心,方才谷主已经承诺先生安全,那王谷主虽然脾气乖张,却是个洒脱守诺之人,值得信任。有其它人若是暗地里下手加害先生,杨宁虽不才,今后余生都要死磕这山谷,拼尽全力也要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鹤先生轻轻点头,笑道:“得千金,不如得杨少侠一诺,我自会与他们应付,你放心走吧。”
两人脚下匆匆,行至恶人谷外,身后传来呼喊声,是一名奴隶手捧药葫芦追来,大声道:“杨少侠请留步,我家主人说,以杨少侠的武功人品,将来必有大成就,若是仅有四十年阳寿,英雄受制于时运岂不可惜?所以特意送来一壶祛毒延寿的丹药,请杨少侠笑纳。”说着将药葫芦放在身前地上,转身便走。
杨宁竟毫不理会,转身就走。
刘梦阳随杨宁走出去百余步,回头看见四周无人,山谷寂静,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要回去,却被杨宁一把扯住,拉着她大步径直下山而去。
远处山岭之上,手搭凉棚眺望的肖药儿颇有些失落,喃喃道:“他真的不回头!他真没回身啊!”
身旁米丽古丽冷笑几声,叹口气,转身走下山岭。
行没过多久,刘梦阳脚步减缓,脸上现出苦楚之色。杨宁皱眉看过去,见她右脚靴子早已磨破,一瘸一拐的不知道忍着在山路上行了多久。
可此间尚未脱离险地,杨宁既不能将她放置在此外出找鞋子,也不能任由她于此休息驻足不前。杨宁看看四周,从靴子里摸出小刀,将身边一株大树的树皮剜下四方一大块来,捧在手中来到刘梦阳身边。他半蹲在地上一手抄起刘梦阳的右脚,小刀将她的靴子割开,身手就要脱她的袜子。刘梦阳面色大窘,想要挣扎跳开,却被杨宁牢牢捏住足髁动弹不得,她急忙伸手来推,又被杨宁一声“别动”喝止。
杨宁小心将她的袜子除了,小刀挑开脚掌上血泡,放了淤血后含了一口烧酒径直喷上去。刘梦阳措不及防疼的一声尖叫,头晕目眩全身发软,单足站立不稳趴伏在杨宁肩上。杨宁自身上衣衫下摆扯下宽宽的一条,包缠在刘梦阳的右脚上,又将她旧靴的系带拆下,将树皮牢牢绑扎在她脚底。刘梦阳江湖儿女,原本就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娇柔,又知他心中用意,当下咬牙起身,一手抓过杨宁长枪做拐杖,一手扯住杨宁手臂,亦步亦趋紧跟在他身边,继续往山上行。
两人一口气走到夜半,登上峰顶回首,已经望不到恶人谷。转头望去,东回长安的方向,还有山峦重重,暗夜中犹如浪涛层层,挡住归途。
杨宁长吁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郁闷之气尽数吐出,他手指漫漫群山道:“你看,这般山川便犹如世间恶毒之人,他们强壮狠毒,他们强词夺理,可以藐视生死,可以草菅性命,可以将普通人压抑的透不出气来。也许一杆枪、一柄剑,刺不穿也砍不破这些山川。但这一杆枪、一柄剑就是希望,总有一天,能将这些挑一个天翻地覆!”
“所以,你要做这一杆挑翻天地的长枪?”
“我一开始只想守护,守护那些对我好的人,让他们免受欺凌、不被伤害。我以为,只有我在孤军奋战。可是我从壶口关回来之后,我发现还有很多人向我一样,在用尽心力守护着身边所有美好的东西,而且他们并不独为自己。”
“你是说……王悔老将军吗?”
“是他,还有别人。还有白毛狼、申屠笑、刘国忠、还有我师父、还有鹤先生、叶未晓。在他们心里,大唐就应该是一个秩序井然、安居乐业的地方,这地方市井繁华、阡陌繁盛,人人开心敦厚,处处仓足廪满。没有恶人谷、没有尸怪、没有巧取豪夺、没有仇杀报复、没有因为吃不饱饭而偷偷哭泣的孩童,也不必十几年心怀仇恨怨念。”
刘梦阳愣了一会,喃喃道:“那可真好啊。大唐真的会变成这样吗?真的会变成你所说这样?”
杨宁点点头,深吸口道:“一定会的!现在有开元盛世,将来还会有无数个盛世在前面等着,只要大唐安定,就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能做到我们想往的这样子。”
月色下一羽白鸽展开双翼,在山巅之上轻快的掠过,径直向东飞去。
刘梦阳叹口气,视线追随白鸽远去,幽幽道:“希望那个时候,我的轻功能恢复的七七八八,我又可以在晚上从长安城头跃下,掠过万家灯火;我又能操控着纸鸢,从华山之巅滑翔而下,就像这鸟儿一样,飞在这群峰之上。”
白鸽不停拍打双翼,向上飞越高耸的城墙,又飞越过重重楼宇,在点点灯火中辨明方位,径直飞入一处小楼的窗口中。
守在窗口处的童子在陶盆中撒了一把鸟食,趁饥渴许久的鸽子跑过去埋头啄食之际,解下捆在它腿上的竹管。竹管只有尾指粗细,被蜡液精心封裹了一层磨膜,依稀可以见竹管上三个并列的小红点。
童子眉头微皱,转身急行到屋内,躬身将竹管递给条案后的一名身披战袍青巾裹头的将军手中:“秦统领,有急报!”
将军用两指碾碎竹管,展开细细一张纸卷,纸卷上只写了两个字,是一味中药的名字:朱砂。
将军嗯了一声,挥手示意童子下去。他将纸卷握在手里,刻意平复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默然片刻后,拉开条案下的一个暗匣,匣子里是外形一样的另外两张纸卷,也是两张药方。
一张写着辛温解表的四味药是麻黄、桂枝、防风、辛夷。
另一张写着补血两味药是当归、白芍。
将军轻轻将写着朱砂的这张药方放在匣中。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杀气凛然,按案起身望向右侧兵器架,架上横列着两根黯淡黝黑的铁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