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一路上,紫兰都跟在杜六娘的身后,安静地向东方迈着步伐,时而有商旅的骆驼东行的时候,他们就会随着这些人搭个顺风车。
紫兰不是一个贫瘠的人,她的身上有很多银两,到江南绝对足够。而且她和杜六娘又绝非江湖等闲之辈,若是有大漠中的杀手或是抢匪拦住她们的去路,那那些人就等于自找死路。
杜六娘看着身后的这个姑娘,在不杀人的时候显得是多么乖巧、懂事、听话,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清晨醒来,紫兰同六娘一起解开发钗在河边洗漱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微风吹来,紫兰散乱的发丝飘打在她稚嫩的脸庞之上,她好似受不了这么大的风沙,用右手捂住面颊,眯着眼睛,撅着嘴。
“花鬼。”六娘又喊起了紫兰的绰号。
“请不要叫我花鬼!”
紫兰回过头瞥了一眼六娘。
杜六娘现实一怔,然后谄媚地笑了几声:“看来此刻的花鬼已经不是花鬼了。”
紫兰笑道:“是啊,我是花鬼的时候,你们都没命的!”
杜六娘一听,又是浑身打着寒颤,她无奈,只好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动人的美丽女子,说话之间竟然是如此地让人恐惧。
还在大漠,走了两天了,紫兰没有向兰丞道别,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离开了,兰丞也会知道她去哪儿,她和兰丞要求了很多次去江南,可是兰丞总是叫她十八岁之后再去,因为兰丞说:“我和你娘有个约定。”
只可惜,紫兰再也等不了这个约定了,她现在最喜往的就是赶紧去向那个美丽的江南水乡,然后她也也在路上,学着大漠中的父亲哼起了这段歌谣:
灯影桨声里,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还,雁字回首,早过忘川.抚琴之人泪满衫。扬花萧萧落满肩。落满肩,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在行进途中,紫兰每天都在吟唱着这首歌,不过杜六娘总是不明白,这么冷血的一个姑娘为什么会唱出这么一曲让人心碎的歌谣。她继续听着,她也想到了江南,想到了那一个令他无法忘记的昨天。
02“六娘,你在干什么?”这时候苏州桥头上,一个男子撑着雨伞,向六娘走来。
六娘转过身,对那个男子说道:“我在种兰花。”
雨水徐徐地滴落下来,六娘背着那个男子继续种着兰花,忽然发现那把油纸伞已经打在了她的头顶上:“六娘,你身子单薄,小心着凉。”
那时候六娘才十五岁,当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渴望得到一个温暖幸福的生活,虽然她是个侠客,总是游历在江湖,只是她终究是女人,只想找一个终身的倚靠,过着普通老百姓的普通生活。
“杜郎,你自己还淋着雨呢。”
“没事。六娘不淋雨,我就不淋雨。”
这个叫杜郎的是苏州一个世官的儿子,只可惜家道败落,还有这天下不断地战火,他的父亲被派往洛阳驻守,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之上。从此之后,他们的家便一蹶不振。
六娘听后,心里一阵心急,一时间竟然害羞地捂住了面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子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也是平生最后一次。
后来,慕峥嵘上台,成为了侯爵,慕峥嵘为了节约国家资金,做了一项非常明智的举措,那就是将天下各个城池之中对朝廷贡献小的氏族不再发放俸禄,从此之后,杜家便从此消失在世上,而杜郎因为地位贫寒,做官已经是再也不可能。
那一日,杜郎又来找六娘。
六娘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褂子,形容枯槁的男子了过来,当时她还在晒衣服,他每日每夜期盼着杜郎能够做官将她带走,可是现实让她失望了。
“你……你……你是谁?”六娘压低了声音,看着这个面色无法形容的男子,问他。
杜郎听后,心脏像是被万箭刺穿,:“我……我……我是杜郎啊!”
“晃晃晃。”
六娘手中的木盆就这样忽然从手中滑落,他看着那张已经骨瘦如柴的脸:“杜郎,杜郎,真的是你?”
她二话不说,上前紧紧抱住了杜郎,安慰他说:“没事了,没事了,到我这里就好了。”
只可惜,最终杜郎倒了下去,他那是时候其实已经死了,是被饿死的,他最后只是想见一见六娘一面,他所有的梦都化为灰烬,消失在了那片烟雾弥漫的江南水乡。
03六娘至今仍然记得那把油纸伞,是日至今,那把伞她一直藏着,她把它和杜郎的尸体埋在了一起,埋在了江南的雾里。
“六娘,你怎么哭了?”紫兰忽然发现在杜六娘的眼角竟然有泪水划过面颊,那泪水的泪痕竟然和父亲有些许相似,她看着看着,再念了念父亲的那首词,满目萧然,望着辽阔的天空忽然自己也哭了。
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杜六娘哭,她其实是看到杜六娘哭自己才哭的,因为杜六娘的伤似乎很重很重。
就在走到敦煌的时候,杜六娘忽然倒了下去。
紫兰赶紧上前紧紧抱住了杜六娘,这个和她一起并行的女人。
“六娘、六娘!,你怎么了?”
紫兰惊讶地发现三天前,自己将杜六娘的胸口刺伤,到现在还没有愈合,只见到那些疤痕之中,还隐隐约约流淌着鲜血。
杜六娘紧紧闭上了双眼,似乎已经昏死过去,紫兰慌了,她从来就没有再不熟悉的大路上行走过,到了敦煌她也不知道这里就是敦煌,只看到蓝天白云和狂沙吹满地。周围空****,看不见一个人影,只看到不远处有几块比人还高的大石头。
紫兰紧紧地抱住了六娘,就如同一个母亲抱着一个婴儿那般,将六娘的身体往那几块大石头下走去。在大漠上行走,没有水是不行的,紫兰认为或许是六娘失水过多吧,于是她摸了摸腰间的皮带,寻找那壶水。
当她打开水壶的那一刹那,水壶里空空如野,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突然就在她沉思的那片刻之中,一股杀气扑鼻而来,杜六娘忽然睁开了那疲惫地双眼,一下子点中了紫兰的穴道。她笑着对紫兰说:“这个地方空旷至极,你若是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必定昏死。”
紫兰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这么恶毒。手段也如此狡猾。紫兰大呼道:“你这个女人不是说带我去江南的吗?”
六娘回眸一笑:“我是说带你去江南,可是也从来没说过把你带到江南。”这时候,从那几块巨石的后面冒出了四个人,没错,那四人便是:韩羽、崔笑和赤练。
崔笑咬着牙齿,嘴角布满了狰狞:“这个女人我要她死无全尸,我要割了她的耳朵,挖了她的心肝,你看这白白嫩嫩的皮肤,我都有点舍不得呢,不过,她把我们兄弟整成那样,我能不气吗。”崔笑用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笑着说,然后双手不断地在紫兰的身体上游来游去。
“是啊,这小妮子居然杀死了我家步风,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赤练这个女人气得直接让赤练蛇全部游了出来。此刻,紫兰已经静止了自己的呼吸,她看着这四个人,心里充满了恐惧。
紫兰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身为一个杀手对于死亡本当时无所畏惧的,因为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死,当遇到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的时候,她唯一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生死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而此刻她一点也不想死!
“呼……呼……呼,一阵狂风忽然划过了紫兰的面颊,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站在了紫兰的身边。
“爹!”紫兰惊呼。
大漠四怪都是一惊,他们知道花鬼的父亲是大漠的第一杀手,剑法快如闪电,杀人于无息之间。
空气静止,万物凝神。
兰丞还带着他的六弦琴,轻轻地抚琴奏了一曲那段小令。
崔笑是个粗人不懂小令的含义,他耐不住性子,拿起自己手中的大刀,便冲了上来,他对兰丞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要杀了你,杀了那个丫头,我要替兄弟报仇!”
狂沙满天飞,崔笑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他看见自己的咽喉在喷溅出鲜血,而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安静地闭上了双眼,无声、无息。
大漠三怪还没有看清兰丞的招式,却看到崔笑的无力的身体倒下,都感觉到兰丞招式的诡异。
崔笑再也不笑,那一种诡异的神情僵死在脸上。
兰丞将葬月收好,还给了紫兰,将紫兰的穴道解开,披肩的头发在大漠的风沙中显得是多么地飘逸,他俯下身子对紫兰说:“我们回家吧。”
高大挺拔的身躯,他就是兰丞:紫兰的父亲!
大漠三怪的脸上都觉得兰丞就不是一个人,他比花鬼还要鬼,比真的鬼魂还要恐怖。
兰丞回过头看到他们的表情,然后笑道:“你们的命,以后我的女儿会来取的,你们此刻也不要急着送死。”
说完,兰丞就抱着紫兰向大漠深处走去。葬月剑的剑锋上还滴落着崔笑的血渍,紫兰笑了,她看着父亲,将侧脸紧紧贴在兰丞的胸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