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陶社群书记不失言,中心学校说办就办了起来。
第二天,陶社群就带领公社党委副书记田范明和秘书沈国勤来到九疑源村召集全体大队干部、党员、生产队长及社员代表召开会议,把公社党委决定在九疑源村建一所中心学校的计划跟与会人员通了气,公社党委决定拨专项资金,以九疑源村为中心,在九疑源村建一所学校,吸收九疑山的瑶家孩子来读书识字。参会人员一听,举双手赞成,说这是公社党委的英明之举,是九疑山惠及子孙万代的大好事,九疑源村人积极支持建学校。但是,大家非常担心,九疑源村深处大山深处,与外界隔绝,除了王满娥外没有一个有文化的人,到哪里去找老师呢?山外的人又有谁愿意到这莽莽九疑山中的小村庄来教书呢?陶社群一听,立即将想让哑子和王满娥来担此重任的想法跟大家说了出来。在场的人经过陶社群的介绍,虽然都知道哑子能利用肢体语言来进行教学,但都觉得好笑,私下里纷纷议论起来。因为大家心里非常清楚,那哑子虽然聪明能干,认识一些汉字,但让他来担任老师,教孩子们读书识字,那是不可能的。哑子毕竟是哑子,只能靠肢体动作来教一些简单的汉字,稍微深奥点的东西不仅自己不能用肢体来表达,而且别人也听不懂,更何况他要面对的不是成年人,而是一群年幼无知的孩子?孩子无法理解、接受他的肢体语言不说,如果让一个哑子去教育孩子,村里原本不哑的孩子都会被他教哑,这样的人怎么能去教孩子读书识字?再说,王满娥一天学校门都没有进过,仅仅是跟着那哑子认识了一些简单的汉字,能算一些简单的数,她就真的能当老师教孩子们学习文化知识?当然,她在家里教教自己的孩子和邻居家的孩子学习学习,认识一些简单的汉字和计数方法还可以,但是,绝对不可能登大雅之堂,上讲台当老师为学生传授文化知识。
陶社群将聘请哑子和王满娥来任教的办学方案一通报,在场的人都反对,尤其是王春祥听了之后,立即站起来高声反问道:“陶书记,我们办学校的目的是想让孩子们学知识、学文化,将来好建设新中国。如果让哑子去教书,孩子们不但学不到文化知识,还有可能会被他教成哑子。我坚决不同意,坚决反对让哑子和幺妹去当老师。”
“呃,春祥,怎么能那样说话?”陶社群见王春祥的矛头直指龟田宏一,立即劝阻道。“昨天在区政府会议室内,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哑子教大家识字的方法,我认为,在目前没有有知识的人可以胜任老师的情况下,哑子的肢体教学方法还可以,通俗易懂,易于接受………”
“不行,我反对!”正当陶社群说得头头是道,说龟田宏一的肢体教学方法对头时,一老者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大声反对道。“哑子就是哑子,不可能与正常人沟通、交流,不可能胜任教师这一职业,不然的话,到时候我们九疑源村的少年儿童都会变成哑子。”
在场的人一听,立即哄堂大笑起来。
“请大家安静一下,其实刚才你们都没有弄懂我的意思。我刚才并没有说要让哑子亲自上讲台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我的意思是想让哑子来协助教学,通过哑子教幺妹,让幺妹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陶社群见会场内哄笑不止,顿了顿后大声说道。“幺妹现在不是在教九疑源村及附件几个村庄的孩子读书识字吗?我们为何不推而广之,吸收附近所有村庄的孩子们来读书识字?大家要清楚地看到,我们九疑山地区缺的就是知识,缺的就是文化。在我们九疑山除了她王满娥,还有谁能识字算数?还有谁能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你们说给我听听?”
此时,会场内鸦雀无声。
“社员同志们,我们要相信一个人啊,千万不能因为别人有一点点缺陷就说三道四,甚至侮辱、诽谤他人。我认为哑子这人不错,他虽然是个聋哑人,但是他掌握了一定的文化知识,而且还能通过肢体传播文化知识,作为聋哑人能做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啊!”陶社群见大家都不出声了,接着说道。“同时,我认为,王满娥更不容易。她一天学校门都没有进过,却能通过哑子的肢体语言,通过广播、报刊杂志虚心学习,掌握了一定的文化知识。不仅能教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还能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她的精神确实难能可贵。因此,我认为,目前我们九疑山地区没有能读书识字的人,她王满娥是唯一能教孩子读书识字的最好的老师,大家认为呢?”
此时,会场内更安静了,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声响。
“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就这样定了,暂时由王满娥来负责学校的教学和管理工作。如果有机会,我会向上级申请,争取上级派一位老师来学校教书。”陶社群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接着说道。“至于说校址,就定在现在村里建的学校旁边,将原来的木板房拆除,用片石重建,再在旁边增加一间教室和办公室,公社党委拨一千元现金建学校,村里投工投劳施工建设,你们看怎么样?”
“建学校是惠及子孙万代的好事情,解放前我们九疑山地区不仅没有学校,甚至连私塾都没有一个,因此,我们九疑山地区没有一个能读书识字的人,我们坚决支持建学校。”大队书记王礼惠听了陶社群的话后,立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们吃尽了不识字、没有文化知识的苦头,我们坚决支持建学校。”
“我们举全力支持,尽快将学校建起来,让九疑山所有的瑶族孩子都能上学读书。”
“……”
此时,会场内又开始喧闹起来。
学校说建就建。
三个月后,九疑源中心学校终于建了起来并正式向九疑山地区的所有村庄招收学生。不到三天,学校就招收到了附近村庄的38名适龄儿童来校读书学习,忙得王满娥身心疲惫。当然,让她更感到疲惫的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知识上的欠缺,因为来学校读书识字的孩子年龄结构参差不齐,有大有小,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十分懂事,想知道和了解的东西更多,因而提出来的问题往往让王满娥也回答不出来。
一天,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女孩坐在教室里听课,听着听着忽然失声痛哭起来。王满娥见状,立即走了过去,问那女孩为什么哭,女孩却不回答她,只是低头顾自己哭,什么也不说。
正当王满娥无可奈何之际,邻座的男孩大声惊呼道:“老师,她的腿上流血了。”
王满娥一听,立即顺着那男孩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女孩的右腿上正在往下面流血,王满娥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拉着女孩飞快地往办公室走去。
来到办公室,王满娥将门一关,找来一块干净的碎布,叫女孩脱掉裤子为其擦掉腿上的血,并用另一块干净的布垫在女孩的裤裆内。女孩见血没有流了,停止了哭泣,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声问王满娥道:“老师,我好怕,我怎么会自个儿流血呢?”
“孩子,别怕,这是每个成年女人的自然规律,今后你就会知道,它每个月都会自然流一次……”
“什么?每个月都要自然流一次?”那女孩听王满娥说今后每个月都要自然流一次血,大吃一惊,打断王满娥的话反问道。
“是的,孩子,只要是成年女人,今后每个月都要自然流一次血,今天你流血了,说明你已经成年了,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孩子,别怕,是女人就必须得过这道坎,这是好事,在我们九疑山,这叫女人‘做好事’,在书本上叫‘月经’,等你长大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面对那女学生惊恐万分的面孔,王满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好一会儿才安慰道。
回到课堂内,全班同学都用怪异的目光齐刷刷地向那女孩望去。当然,从他们那怪异的目光不难看出,他们都想知道,那女孩刚才为什么自个儿哭起来,她的大腿上为什么会自个儿流血。
“同学们,我们继续学习。”王满娥见全班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那女孩,也不知道怎样向学生们解释,只好用教鞭敲打了一下讲台,大声说道,将话题引到教学上来。
王满娥不知道这节课是怎样完成的,反正心里十分凌乱。回到家后,她一把将正在门口拨杉树皮的龟田宏一拉进里间,将门一闩,告诉龟田宏一刚才在课堂上遇到的问题,说完后心里依然“咚咚咚”地跳过不停。
龟田宏一一听,也吃惊不小。因为他心里清楚,既然是当老师,就要面对许许多多的问题,今天王满娥遇到的是生理卫生方面的常识,这些问题她必须得去面对、去解决。为让学生掌握更多的知识,龟田宏一要求王满娥更进一步努力学习,全面掌握科学文化知识。
从此,龟田宏一每天晚上在辅导王满娥文化知识的同时,还辅导一些生活小常识,同时代王满娥批改作业,纠正学生作业中存在的问题,让王满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文化知识。
苦心人,天不负。经过一年的边教学边学习,王满娥终于学习完了初中的全部课程,掌握了一定的文化知识,成了九疑山地区唯一的真正有文化的人。
然而,教师这一职业并不是仅仅能读书识字、算数就能胜任的,它需要掌握哲学、生物学、教育学、心理学等等一系列的学科知识,方能解决教学中所遇到的各种难题。
一天,生性跳皮捣蛋、被村里人称作“鸹嘴脑壳”的王明春上着上着课时,突然向王满娥提问道:“王老师,为什么男人是站着拉尿的,而女人却是蹲着拉尿的?”
全班同学一听,立即哄堂大笑起来。王满娥听了也满脸绯红,心想,这个该死的家伙,上课怎能提与读书识字无关的问题?再则,这个问题自己也搞不懂啊!但转而又想,既然自己是老师,就应该回答学生的提问,于是顿了顿,回答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不,王老师,你说错了。”“鸹嘴脑壳”王明春听了王满娥的回答后,还未等她说完就立即反驳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不在于站着拉尿还蹲着拉尿,而在于男人多了个东西,女人却没有那个东西。因为男人多了那个东西,所以男人和女人睡觉的时候,男人总是睡在女人身上……”
“你给我住嘴!”王满娥见王明春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听得心跳肉麻,立即打断他的话道。“这里是学校,不是放牛的地方,讲话要注意场合,知道吗?”
“王老师,我怎么不注意场合了?我是在问你的问题啊!”王明春见王满娥板着脸批评自己,立即分辩道。
“要问必须问与书本知识有关的问题,不准扯乱搬经。”
“王老师,我没有乱问。”王明春见王满娥阴沉着脸,很是生气的样子,立即解释道。“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我看见两只青蛙抱在一起,一上一下的,上面的青蛙压着下面的青蛙,就把它们抓回去问我爹,为什么别的青蛙见人来了马上就跑,而这两只青蛙却始终死死地抱在一起不跑,任由我去抓?我爹说,这两只青蛙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正抱在一起睡觉。我问我爹什么是公的什么是母的,我爹说,公的母的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我当时一听,觉得十分奇怪,既然公的和母的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那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爹爹一听,笑着说道,男人是站着拉尿的,而女人则是蹲着拉尿的,女人拉尿是不能上墙的。我一听,觉得爹爹越说越听不懂了,接着问道,女人拉尿为什么不能上墙?爹爹说,男人多了点东西,而女人却少了点东西,因为女人少了点东西,所以男人和女人睡觉时,男人总睡在女人身上,就像这两只青蛙一样,上面的那只一定是公的,下面的那只一定是母的,懂吗?我听爹爹说完,摇了摇头。爹爹见我摇头,说道,实在不懂的话,明天上学的时候去问问你们老师吧。爹爹说完后摇了摇头,走了,可是,这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一直搞不懂,因此只好请问老师了。”
王满娥一听大吃一惊。再看看同学们,都静得出奇地听王明春说着,王明春说完后,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讲台,似乎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同学们,这个问题留待以后再回答吧,因为这不是我们今天这节课要解决的问题。”王满娥见全班同学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回了回神后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们,将来你们长大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学生们一听,似乎很失望,唏嘘不已。但是,仅仅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课堂气氛,继续学习。
回到家里,王满娥将王明春提的问题说给龟田宏一听,龟田宏一听后,两人笑得前仰后俯,笑声长久地在九疑山中回**。
然而,笑过之后,龟田宏一和王满娥都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在这落后、闭塞的九疑山,孩子们需要知道、掌握的东西太多了,要想孩子们掌握更多的知识,自己必须更进一步努力,多学习些文化知识,以满足孩子们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