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醒醒啊!”
“妈,你醒醒,你醒醒啊!”
“姥姥,你醒醒啊!”
“奶奶,你醒醒,你醒醒啊!”
………
县人民医院通往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王满娥的子女及孙辈们跟着护士推着的推车,一声声呼唤,一声声哀求。然面,王满娥却什么也没有听见,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
“好,所有的家属请留步,请在门外等候。”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护士小王跟王满娥的家人交代一番后进入了重症监护室,随即将门关上。
重症监护室内,医生们正在有序地为王满娥检查、诊断着。室外,王满娥的家属正在焦急地等待,盼望王满娥能尽早苏醒过来。
两个小时过后,此时早已是深夜了,重症监护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显得十分疲惫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医生,我妈的情况怎样?”一直守候在病房外的王疑晨见那中年医生走了出来,一把拉住那医生问道。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伤情严重,必须得观察治疗。”那医生看见早已是午夜了,门口依然黑压压地挤满着病人家属,十分严肃地跟家属们说道。“你们只要留一位至亲的家属在这里照顾病人就行了,不需要全都守在这里。病人伤情虽重,但并没有生命危险,估计过几个小时就会苏醒过来。”医生说完,径直朝前走去。
“成富,你带大家回去,这里由我来安排。”王疑晨听那中年医生说完,觉得有道理,于是跟丈夫盘成富商量。接着回过头来跟在场的姊妹及亲属说道:“好,我妈没事了,你们都可以回去了。大家为我妈折腾了老半天,十分辛苦,请你们回去休息,这里由我来安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再打电话给你们。”然而,尽管王疑晨反复要求大家回去,大伙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起挤在走廊上,站的站、坐的坐,一动不动,默不出声。
“成富,你带头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知道吗?”王疑晨见大家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动员丈夫盘成富道。
“好,好,好,反正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大家都回去,因为明天还要工作。”盘成富见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走,也做起工作来。
“妈,你回去吧,让我在这儿陪姥姥。”王疑晨的大女盘妮云见爸爸妈妈执意要让大家离开,跟王疑晨说道。“因为你事情多,又上了年纪,就让我在医院里陪姥姥吧。”
“不,不,不,孩子,我一定得留在姥姥身边,因为姥姥的心我最清楚,到时候如果姥姥突然苏醒过来,看见我和你姨她们都不在她身旁,她一定会伤心的。”王疑晨见女儿盘妮云执意要留在医院里照顾王满娥,立即将她拉在一旁,轻轻地跟她说道。
“好,好,那就让我们两人留在医院里照顾姥姥吧。”盘妮云听妈妈说得十分有道理,跟妈妈说完后接着回过头来跟在场的人说道。“请大家都回去吧,姥姥由我和我妈来照顾,有什么事明天我会打电话跟你们联系的。”
“好,好,那就麻烦你们二位了。”大伙一听,也不勉强,几乎是异口同声。
盘成富带着大家离开医院后,医院内更安静了。
病房内,王疑晨和盘妮云一左一右守候在王满娥的病床边,静静地望着王满娥的面部,盼望王满娥能迅速苏醒过来,哪怕眨眨眼都行。
两个小时过去了,盘妮云再也坚持不住了,伏在王满娥的病**睡着了。王疑晨见盘妮云睡着了,便从放在床头柜上的包内取出一件衣服,披在了盘妮云身上。不久,王疑晨也不停地张着嘴打起了呵欠,接着也伏在王满娥的病床前慢慢地入睡了。
天慢慢地亮了,东方飘起了泛红的云彩。王疑晨被室外的强光一照,苏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望了望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的王满娥,觉得王满娥好像有些异常。定神一看,内心不禁怦然跳动起来,只见王满娥的眼角处留有泪痕。于是将手伸了过去,沿着泪痕的流向往下摸,感觉王满娥头下的枕头湿漉漉的,内心立即一阵阵狂喜,飞奔着出门去找医生。
值夜班的医生来到病房内摸了摸王满娥头下的枕头,也感到十分惊喜,跟王疑晨说道:“病人在流泪,说明她已经苏醒了,注意观察,要不了多久就会苏醒过来了。”
王疑晨一听,含着热泪静静地点点头。
“妈,姥姥怎么啦?”睡得正酣的盘妮云听医生一说,也醒了过来,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抬头望了望王满娥,问王疑晨道。
“姥姥已经苏醒过来了。”王疑晨见盘妮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王满娥,高兴地跟她说道。
“妈,你看,姥姥的眼睛在流泪了。”王疑晨刚说完,突然听见盘妮云指着王满娥的眼睛大声说道。顺着盘妮云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王满娥的眼角处慢慢地溢出了一滴眼泪。
“轻点,说话轻点。”王疑晨见盘妮云大声呼喊,立即挥手示意,要她轻声说话。
“姥姥,你醒醒啊,千万别吓唬我们啊。”盘妮云伸出手,轻轻地为王满娥揩去眼角处的泪水,轻轻地呼唤道。
“妈,你醒醒啊,你醒醒。”王疑晨见盘妮云刚刚为王满娥揩去的眼角处的泪水又流泪了,也轻轻地呼唤道。
“妈,你看,姥姥的嘴唇在蠕动。”此时,眼睛十分明亮的盘妮云见王满娥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十分惊喜地呼喊道。
“妈,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王疑晨看见王满娥的嘴唇确实在蠕动,似乎在说什么,立即将自己的嘴贴近王满娥的耳朵说道。说完后迅速将自己的耳朵贴近王满娥的嘴边,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妮子,你来听听,看看姥姥在说什么。”听了好一会儿都觉得王满娥嘴里在说着什么,但没有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后,王疑晨吩咐盘妮云道。
“姥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千万别吓唬我们啊!”盘妮云将耳朵贴近王满娥的嘴后轻声说道。
“快……去……悬崖下……救……救……你……外……外……公……”听了好几遍,盘妮云终于听清楚王满娥是在说龟田宏一掉下了悬崖,要求家人立即组织人马去悬崖下救人。
王疑晨听盘妮云说完,十分惊讶。原来,她们要找的龟田宏一早已掉下了悬崖,昏迷中的母亲一直在流泪是在牵挂着父亲的安危。
“快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立即组织人马去三分石的悬崖下救人。”王疑晨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吩咐盘妮云打电话给盘成富,叫他马上安排人去救龟田宏一。
“哑子”再次掉下悬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九疑山。消息一传出,来自县、乡政府的领导,武警、消防战士及九疑山周边地区的老百姓成百上千人纷纷来到三分石,自发来营救龟田宏一。
三分石是九疑山的第二高峰,山峰自北向南延伸,越往南越陡峭。由北向南望去,整座山峰被森林覆盖着,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悬崖绝壁。然而,来到三分石峰顶,特别是来到龟田宏一和王满娥掉入的那悬崖绝壁后就不难看出,山体像被刀劈的一样,一个断层接一个断层,形成上中下三个部分:上面部分高耸入云,中间部分悬于空中,底层则下陷,中下两部分各自下陷百余米,分别自然形成约一平方公里的悬崖绝壁。
望着那刀削般的悬崖绝壁,盘成富心中暗暗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双手合在一起,捂在嘴上做成喇叭状,大声向悬崖底部呼喊。紧接着,在场的人都跟着盘成富将手做成同样的形状向山崖底部呼喊,整个九疑山瞬间沸腾了起来,大家的呼喊声长久地在山间回**。
然而,无论盘成富等站在山崖顶部的人如何呼喊,山林中除了有呼喊人的回音外,山崖底部什么声息都没有。
“晓林,你立即组织人马下到悬崖底部去探清情况,寻找龟田先生的下落。”在场的人呼唤了好一阵依然没有回应后,闻声而来的县委书记龚明德立即指示消防大队大队长汪晓林到悬崖底部去寻找龟田宏一。“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因为悬崖下面的情况不清楚,要防范意外事故的发生。”
“是!消防大队立即执行命令!”汪晓林向龚书记行了个军礼后立即回转身向消防一中队指示道:“一中队全体队员接令,请你们立即作好准备,下悬崖去营救龟田先生,但务必注意安全,严防意外事故发生。”
“是!”一中队队长李阳顺行了个军礼后,立即回身向消防队员作出指示:“一中队全体战士集合,立即下悬崖救人。”
“是!”一中队全体队员大声回答道。
一中队的战土各自系好安全带后分成六组,抓住牢牢固定在山崖顶上的绳索,十分小心地、慢慢地向悬崖底部滑去。
“报告队长,第三组发现悬崖上有悬挂的衣物。”下滑到三十多米的时候,汪晓林的对讲机传来了第三组消防战士传来的消息。
“好,注意搜索,寻找龟田先生具体在什么位置。”汪晓林向第三组消防队员指示道,接着向各组消防战士命令:“各组注意,第三组已发现悬挂在悬崖上的衣物,请大家务必注意搜索,寻找龟田先生。”
“一组明白!”
“二组明白!”
“……”各组消防战士纷纷回应。
“完了,完了,全完了。”盘成富听说第三组战士发现了悬挂在崖壁上的衣物,心想,父亲肯定完了,因为悬崖高达一百多米,衣服都被挂掉了,人肯定悼下了悬崖底部,一个年已七十的老人掉下如此深的悬崖,不摔死也会吓死啊。
“成富,不要担心,龟田先生是福大命大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县委书记龚明德见盘成富心急如焚,不停地在山峰上来回穿梭,口中一直在低声嘟哝着,安慰他道。
“但愿如此吧,但是,我心里始终不踏实啊。”
“放心吧,龟田先生一生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都挺过来了,这次绝对没问题。”
“托书记的福,托书记的福,但愿没问题,希望他能平安回来。”盘成富听龚书记说完,嘴里嘟哝着,似乎在为龟田宏一祈祷,脸色却十分凝重。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估计各组消防队员早已下到了悬崖底部,然而,依然没有龟田宏一的任何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尽管山上被密密麻麻的树木、杂草严严实实地封闭着,密不透风,闷热难当,特别是那该死的蚊虫叮咬,让人无法忍受,然而,所有的人都没有离开三分石的意思,都焦躁不安地守候在那儿谈论着、猜测着龟田宏一的处境,希望能尽早得到他的消息。
“报告队长,第四组已经找到了龟田宏一……”两个多小时过后,正当人们焦急地等待龟田宏一的消息的时候,汪晓林终于收到了来自悬崖底部的消息。
“他的身体状况怎样?”汪晓林未等第四组消防队员报告完毕,急不可待地问道。
“报告队长,龟田先生的头部严重受伤,人早已死亡,尸体早已僵硬……”
“爸爸、爸爸,您不能走啊!”
“爷爷、爷爷,你不能离开我们啊!”
“外公、外公,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
汪晓林的对讲机报告的消息还没有结束,整个三分石就传出了悲恸的哭泣声。
“各组战士注意,请你们密切配合,迅速将龟田先生的遗体搬运上来。”汪晓林见现场被悲恸的哭泣声笼罩着,立即大声向各组消防战士命令道。
“一组明白!”
“二组明白!”
“……”各组消防战士纷纷应承道。
接到汪队长的命令后,六个组的队员汇合到一起,抬头望了望那刀削搬的悬崖,心里都不寒而粟。因为这悬崖陡峭,山石突兀,一个人上下都十分困难,如何将一个早已死亡、尸体早已僵硬的死人搬运上山呢?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啊!六个组的战士商量了好一会儿,有人建议向县委书记请示,将龟田宏一的尸体就地埋葬,避免搬运,但是很快就被其他战士否认了。最后一致认为,尽管困难重重,无论如何也得将龟田先生的尸体搬运出山崖底部,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具尸体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如何将其搬出悬崖、如何安葬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中国和日本两个国家的友谊问题。
六组消防战士商量了又商量,分析了又分析,然而,就是拿不出将龟田宏一的尸体搬运出悬崖底部的最佳方案。
“我看只能按我刚才说的办了,将龟田先生的尸体绑在一人身上,让其背着尸体攀上悬崖。”一组消防战士见大家都在龟田宏一的尸体旁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再次主动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刚才不是说了,一个活人依靠绳索下悬崖都花了两个小时,现在又是上山崖,身体上还要绑个比我们每个人都要高一节的死尸,这叫人如何攀上悬崖?”第四组消防战士疑虑重重。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第一组消防战士果断地回答道。
“你想过没有,上山崖比下山崖要艰难得多,花的时间更长,也就说,我们六人中的其中一个必须背着一个身体比我们高、体重比我们重且中途无法替换的死尸攀上一百多米的悬崖,谁能做得到?”第四组消防战士依然疑滤重重。
“我来试试。”第一组消防战士勇敢地回答道。
“这不是试试,既然决定了,就是一扛到底,中途根本无法替换其他的人,知道吗?”第四组消防战士大声跟第一组消防战士提醒道,唯恐对方没有所见自己的话。
“我知道,我相信我能行。”第一组消防战士接着说道。“但我建议我们六个人的绳索尽量靠在一起,由我背着龟田先生先上,后面一个接一个跟着上,当我实在不行的时候,后面的同志帮一把,帮我顶一顶,以减轻我的负担,实在不行的话大家一起上,怎么样?”
“好,就按你的方案办,也只能这样了。”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一步一步又一步,消防战士们避过崖壁上的荆棘,绕过滋生在崖壁上的树丛,艰难地攀越一块又一块滋生在崖壁上的石头,第一组消防战士竭尽全身力气,依靠后面接踵而来的队员帮助,终于在几乎耗尽全身体力的时候攀上了悬崖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