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警局里面之后,纪研一直都坐在靳裴舟的办公室内,低着头,不说话,就连呼吸的动作都很小。
虽然乍一看上去可能是在放空,但是靳裴舟知道,这才是她紧张时候的状态,证明她现在正在思考,并且是钻牛角尖似的思考。
“这份还没有出炉的报告,对于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嗯,很重要,我必须要知道!”
纪研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突然!门被打开了。
纪研的头下意识抬起来,看着小昊手中的文件。
“怎么……怎么样?”
“结果出来了,这血的确是侯伟亮的没错!”
霎时,纪研没了力气,瘫倒在沙发里,目光有些木木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似的。
靳裴舟不明白她为何变成这样,连忙抓着她的胳膊,“你怎么了?妍妍?”
“还是最坏的结局……为什么……人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呢。”
“妍妍!你看着我,你现在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告诉我!”
纪研像揪住一根稻草似的拉着靳裴舟,满眼期盼道:“我要回去。”
“回哪里?”
“回侯伟亮的死亡现场。”
“……好,我带你回去。”
还是这个胡同,只不过这一次跟过来的除了靳裴舟之外,还有十几个警察。
蔡阳目光严肃地说:“纪研,你要知道你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会改变我们现在目前的所有侦查方向,你要负起这个责任。”
靳裴舟皱眉:“蔡阳……”
“我可以。”纪研声音中突然充满了底气,说:“我可以负责,接下来请你们跟着我,不要超过我,不要说话,更不要扰乱我的任何行动,谢谢你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但在蔡阳的一声令下,大家还是拎着证物袋,提着记录仪跟着纪研上了路。
令人意外的是,纪研的走路方式有些……
她捂着自己的腹部,扶着墙,一点点地走,走路的速度很慢,中间还跌倒了两次……看起来就像是重伤的人!
走到了血液样本墙角的时候,她身上,在墙上的血液处画了一个红圈,然后继续走,走了十几步之后,她单手撑在墙上,画了另一个圈。
痕检科的人连忙跟上,惊讶地发现,纪研划过的红圈里,竟然也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污渍,看起来和墙上的那摊血一样……
短短一分钟后,纪研画了第三个圈,而她的走路姿势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她这是要走侯伟亮受伤后走过的路!”
一个实习干警惊呼了一声之后,直接被靳裴舟一眼瞪了回去。
“哎哎哎,瞪我家小宝贝干啥呢?快点跟你家小证人上去吧!”蔡阳一把拉过了那个小干警,指着纪研说:“她的猜测估计没错,痕检科,取样本吧,查DNA,要都是侯伟亮的,那这事就可笑了。”
整整一个小时,纪研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一路上,她画了几十个圈圈,每一个圈里都有暗红色的血渍。
那一个个鲜红的圈里面,是一个人生命最后时刻走过的路。
纪研的钟点,是侯伟亮的家,当警察们赶到的时候,侯玉平刚好从家门里面出来,手里面还提着一个大包裹,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看到警察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一切,手中的包裹掉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刑警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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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侯玉平。”
“年龄。”
“四十八。”
“籍贯。”
“本地。”
“对于你杀害侯伟亮的嫌疑,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刑警严厉的逼问下,那个沧桑的中年男人像是被妖精抽干了精气一样,整个人都蔫成一团,耷拉着头,喃喃自语地说:“没什么可辩解的,是我杀了自己的儿子。”
隔壁房间,纪研正在翻看侯玉平的逃跑包裹,翻到了一样东西之后,却又骤然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推断出侯伟亮走过的路的?刑警都没有查出来。”
“很简单,通过你的尸检报告里,侯伟亮的失血量,以及他家的距离,我试着想象了一下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之下会怎么走路,然后大概可以走多远,最后发现和他家的距离相差不到三百米。”
“那……”一个小干警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发现那滩血迹的?我们警察翻了好几遍了……”
纪研低头:“呼……总觉得在那边有什么呼唤着我,很沉重,我过去看了一下,觉得那个像是血,那边都是垃圾场,墙上的污渍本来就多,给你们的排查无疑增加了难度,我只是重点排查颜色相近的血渍而已,顺着我上一条的推断一路走下去,我就发现了那条断断续续,但是目的很明确的‘线’。”
在好几个人的注视之中,纪研抬起头,咬着苍白的嘴唇,过了好久才说:“那是他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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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杀了侯伟亮?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脑子又不清楚,只能下意识回家求救父亲了,可是你……”
“警官,我就要死了。”侯玉平抬起头,那双浑浊地眼球里满是无助,“直肠癌晚期了,活不过两个月了,我儿子整天惹事,天天去街上猥亵女孩,我已经给他擦了十几年的屁股了,因为我的病,我已经借了太多的钱,我无力偿还了,我死了之后,他肯定无法保护自己,可能也要被那些高利贷掳到船上打黑工,生不如死,与其那样,我倒不如让他死在我手里,这样我也没有牵挂了——”
话未说完,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是情绪难得激动的纪研。
“他也有直肠癌,这是家族遗传!”
“——什么?”侯玉平身子猛然坐直,看着纪研问:“你再说一遍!他怎么可能……”
“哎哎哎无关人员禁止进入的!”笔录员对纪研挥了挥手,蔡阳也压了下去,示意纪研继续说。
纪研走了进来,盯着侯玉平,“我猜,你或许家族有遗传的癌症对吧?你的父亲和爷爷全部死于这种疾病,你也有,所以你害怕,你知道儿子早晚会得癌症,所以你留了后路。
你的包裹里有一个存折,里面存折的钱足够你去做一次化疗延长至少三个月寿命了,但是你却没有,哪怕被高利贷威胁你也没有交出来,也就是说,这笔钱你本来是想要留给你儿子将来看病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