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麵和花朵(四卷本)

第二章 基挺·米恩與袁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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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哥兒幾個都低頭不說話。這時俺爹反倒得意地問:

“你們說今夜怎麽辦吧?”

聽到俺爹問這句話,家中那幾個兒媳婦,都大呼小叫著落荒而逃。過去有俺娘在的日子裏,她們和俺娘鬥嘴的時候,哪一個不是潑婦?在失去俺娘的日子裏,她們也對日子發生恐懼了。俺爹鬧媳婦雖然不好,但我們家裏的媳婦卻因此變得老實了,這是我們哥兒幾個跑了一天無功而返抽著旱煙所得到的惟一享受了。以後哪一房媳婦不老實,不管是我們弟兄哪一個,隻要說一聲:

“再鬧,夜裏把你當夜壺送給爹!”

這媳婦立刻就收了性子,溫順得像一頭綿羊。從這一點出發,俺爹在夜生活上要求得多一些,要一個媳婦而不要一個夜壺,在某些方麵也是深得人心的。路上的人誹謗俺爹的話也不一定全對。他們對我們的同情也是瞎子摸象。說不定還別有用心呢。爹得意就讓他得意吧。爹不讓買夜壺就不買吧。誰讓我們沒有給他找到適當的媳婦呢?媳婦找不到隻能怪我們弟兄無能,但是我們還是有能力不給爹買夜壺。賣夜壺的推車走到我們村上,往往剛喊了一句:

“賣夜壺了,誰要夜壺!”

這時俺爹就在家裏打起了哆嗦。比我們一天天給他找不來媳婦還在那裏氣急敗壞。你們可以不給我找媳婦,但你們就不能不讓人賣夜壺嗎?你們這是溝通到一起來謀害我嗎?於是我們哥兒幾個也共同起了憤怒,一人腋下夾著一根棒子就到了街上:

“誰在這裏賣夜壺,不要命了嗎?不知道這和俺爹的命連在一起嗎?你這是來賣夜壺呢,還是來勾俺爹的病和來謀害俺哥兒幾個呢?”

幾根棒子一舉,賣夜壺的往往連車都不敢要了,狼狽地抱頭鼠竄。我們大獲全勝,就將這一車夜壺當做戰利品推到了我們家。這時夜壺的意義就變了。一次次下來,雖然我們家裏反對夜壺,但是我們家倒是堆了一院子歪著脖張著嘴的夜壺。凡是來我們家串門的,都想著我們家特別喜歡夜壺,其實我們家從上到下,都特別地討厭夜壺。久而久之,這成了我們家觀察社會和人生的一個角度。看到一個人家裏堆著特別多的同一種東西,牆上掛滿了一個人的照片,他們一定是特別不喜歡這些東西和特別討厭這個人了。這就是同性關係者到來之前,我們家的日常情況和生活狀態。